家乡彝人的母亲河——清河(3)

时间:2013-10-19 08:40来源:新华网 作者:李宏荣 点击: 载入中...


  夏天的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太阳从薄薄的雨雾中走了出来,抽到画有圆圈的人家脸上堆满了笑容,没有抽到圆圈的人家一声冷叹后离去。记得那早阿妈让我去抽签,看看我的手气好不好,我把小手伸进麻布口袋里,又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片一看,那纸片上画有一个圆圈,我家终于获得了30公斤返销粮。虽然分配到了30公斤返销粮,但还得到50公里外的插甸粮所里去买,第二天必须得把返销粮买回家,否则过期视为作废。那几天阿爸到县委党校里参加大队干部理论培训班,阿妈又要到生产队里建水库背土方,当天下达的背土方任务必须完成,我又没有能力从50公里外背30公斤返销粮回家,但好不容易分到30公斤返销粮不买回来,再过二天家里就没有下锅的五谷杂粮了,望着阿妈那无奈的表情,我读懂了阿妈的心思,便跟着隔壁的阿甲旺老爹去买粮,并向队长阿树宝要求安排队里的一匹驮马去驮粮,阿树宝最懂民情民声,他掌握60户人家的家庭情况,最后安排队里的一匹马让我拉去买返销粮。


  次日,天刚麻麻发亮,阿妈给我备好了一个包谷饭团,我一溜烟冲到生产队马厩里,向饲养员阿罗福递去队长阿树宝的批条,他顺眼看过后,又把马牵了出来,十分熟练而快捷地把马鞍架在马背上,又撮半升蚕豆让我到粮所后喂马。我把栆红马牵到院子里,罗甲旺老爹背着一个背板来喊我一起上路。


  赶到插甸公社粮管所里,已到了中午时分,一条长龙般的队伍排着买粮,我把栆红马拴在一根竹子上,又紧跟着罗甲旺老爹身后,前边的人挪一步,我在后边紧跟着一步。快到下班时间了,我才挪到窗前,当天供应的大米全部卖完,仓库里仅剩下100多公斤碎米,那位卖粮的女服务员说供应指标全卖完了,如果不要碎米,那么我手里的指标全部作废。那时我的心不知有多痛,按公社管委会调的指标数供应,我应该买到大米,但30多公斤的大米却早被别人买走了,这样我只有买到30多公斤碎米匆匆赶回家。30公斤碎米,让一家人渡过了五荒六月饥饿的生活岁月。

 

 

  糖果

 


  走进那一家挨一家的大超市里,望见那一堆又一堆包装华丽的水果糖时,又勾起我对生活在家乡彝家山寨时的那颗水果糖的回忆,那小小的一颗水果糖永远定格在我童年的生活记忆之中。


  那是70年代读小学的时候,我在家乡彝寨那所低矮的小学校里读书,离学校不远的地方是大队部,而大队部里最让我们眼馋的还是那个购销店,那是插甸供销合作社的派出机构。虽然陈列在柜台上的物品不算丰富,但再不丰富的物品中却少不了烟酒茶糖,在烟酒茶糖中最吸引我的又是糖。


  记得那是读小学二年级的一个阳光灿烂的中午,我童年最要好的家宝买了一颗水果糖,那是一颗没有包纸的糖,大拇指大的糖圆圆实实地裹着一层彩色的白沙糖,那位戴幅老花镜的售货员龙大伯,用筷子把糖放在他的手心里,那颗糖是用一枚一分钱的硬币买来的。


  买到一颗水果糖的家宝,虽然把水果糖放在手心里,但没有把糖立即放进嘴中,而是把它倒腾到另一只手,把手掌心舔干净了再倒腾回来。见我们几个眼巴巴地看着他,他先抿了一口,然后吐出来,给另一个同学抿,这个同学抿一口,再转下一个同学,一颗糖在八个同学的嘴里进进出出,越变越小。


  我还记得,当第三次轮到我时,只剩一小块,因为太滑差点落在地上,我忙用舌头卷起它往口腔深处送,哪知送得太深了,我本想把它吐出来,可它一下子从喉咙里滑了下去。八双眼睛看着我,愤怒又鄙夷、不满又不解。八个人的快乐被我独吞了,我尴尬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是糖太滑了".


  那时,我幼小的心里有了思想准备,如果为这颗水果糖他们八人打我,那么我决不会还手的,因为我太馋了,再加上第三次轮到我时糖又薄又小,确确实实那颗糖滑进了我的肚里,我没有理由还手。可他们没打我,而是跟着那个买糖的家宝玩去了。最后又兵分两派打战,他们七人一派为警察,而把我打成坏蛋,说我独吞了他们的劳动果实,他们知道是对我最好的惩罚,亏理的我在心里默默接受着惩罚。我恨自己不争气,心想等我长大有了钱,买一箩筐水果糖,然后让大家吃个够。


  转眼我长大了,长大了的我走出了家乡彝家山寨在外读书,最后在县城里安居乐业,买一箩筐水果糖给童年的同学们吃个够不是梦想,这七个童年的同学,有的和我一样走出了家乡彝寨在城里供职,有的虽然还在家乡彝寨里生活,但人人都过着有滋有味的甜蜜日子,越生活在这样甜蜜生活中的时候,我却忘不了那颗滑进我肚里的水果糖,因为这颗糖是我童年寒酸生活中的一道阴影。

 

 

  苦荞

 


  而今生活在甜蜜幸福时代里,不知怎么我却总忘不了家乡彝寨昔日普通的百姓生活,在普普通通的生活岁月里,那五升普普通通的苦荞深深定格在我童年的生活中。


  家乡彝寨在一个遥远的山村里,那是人民公社时的百姓生活故事,记得那时我刚满8岁,正在家乡彝寨那所低矮的学校里识大山外面的文明。那年家乡彝寨的荞麦大减产,生产队里完成了国家公粮任务后,家家户户分到的五谷杂粮不多,象我家这样8口之家的人,上有年过70多岁的"阿普"(彝语:老爹)和"阿芘"(彝语:奶奶),下有我们姊妹会吃不会做,阿爸又在大队里当一名小文书,家里只有阿妈一人到生产队里挣公分。就因家里缺少劳动力,所以挣到的公分值少,秋后分到的粮食就更少,几乎一年的五谷杂粮只够度半年的日子。


  那个年代里有粮不敢拿到市场上买卖,有钱人家也买不到五谷杂粮。在一个大雪飘飞的夜晚,阿普坐在火塘边闷闷不乐地抽着老草烟,然后又痛痛快快地吐着浓浓的烟雾,待浓浓的烟雾在眼前渐渐地升起,又慢慢地扩散开去,沉默很久的阿普打开了话题,说带我去买苦荞。雪花飘飞的夜晚没有一点星光,我穿着一件羊皮褂跟着阿普走进寨子旁边的那片古树林里,鹅毛似的雪花铺得大地有一尺厚,阿普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地落在厚厚的雪地上,我踩着阿普的脚印穷追不舍。


  古树林里静悄悄的,那一棵棵枝叶繁茂的古树枝挂满冰柱,一眼望去朦朦胧胧,这样的大雪之夜还有几分诗情画意,这样的大雪之夜还有几分让人陶醉。然而,在那年那夜那景里,那种诗情画意的景观无法陶醉我童年的心情,那却是一个让人心疼得饥寒交迫的冬雪之夜,因肚子里的五谷杂粮填不饱,身上的羊皮褂失去了暖味,有七分饥寒交迫的我冷得发抖,阿普那双困惑的眼睛直盯着那条从寨子里通到古树林间的小路上。


  过了抽锅老草烟的功夫,天上的雪花依然纷纷扬扬,远远地小路上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影披着一块披毡,肩膀上扛着一团东西,从饥寒交迫中回过神来的我,意识到一定是买苦荞的人赶来了。人影飘飘闪闪地来到我的眼前,那原来是寨头的"阿普鸟"(彝语:小老爹),因他家强劳动力多,没有吃闲饭的老小,自然挣到的公分值高,自然分到的五谷杂粮就多,所以他家还有一些可卖的粮食,所以在大雪飘飞的日子里他家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阿普鸟把扛着的东西放下,我用手轻轻地一摸分辨出那是苦荞。后来阿普和阿普鸟的交谈中,他们白天就谈好苦荞的价钱,夜里在古树林里进行交易。


  阿普付过五升苦荞的钱后,先让阿普鸟回寨,当阿普鸟消失在雪花飘飞的夜色中时,我们才高高兴兴地赶回家里。五升苦荞让我们一家人度过了雪花飘飞的冬日岁月,也是百姓生活的真实写照,也是百姓生活的一段抹不去的历史。

 

  蚕豆

 

  过着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却忘不了童年衣食短缺的生活岁月,那一把普普通通的青蚕豆,却深深地定格在我童年的脑海里。 (责任编辑:陈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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