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残纸与《兰亭序》的比较
魏晋残纸透露的信息是至今为止我们所不熟悉的,由于晋人书写的真迹实在太少,从书法史的角度来看,全都是依据拓本、临摹、石刻,以及写在简牍上的字来研究魏晋。从本质意义上来讲,这如同唐吉诃德跟风车打架一样,所有的研究都是建立在虚幻之上的。书法资源是一代一代减少的,减少的速度和书法热恰恰成为逆向而行,时代越久,离魏晋越远。现在该是从真实的魏晋真迹中寻求书法本源的时候了,魏晋残纸提供了重新认识二王书法的参照物,二王书法几乎没有一件是真迹,全是后人的临摹品。根据对魏晋残纸的研究,我认为王羲之的《兰亭序》与原作相去甚远,大家可以把魏晋残纸和《兰亭序》对比起来读一读,就会发现很多笔法在当时是没有的,是唐人按照他们的理想和审美在临摹时加进去的。
魏晋残纸是王羲之的爷爷的爷爷辈写的,是当时的流行书风,按理王羲之的笔法应该和魏晋残纸大体相似,但是对比一看,两者还是有很大的区别。就笔法而言,魏晋残纸拙一点,《兰亭序》媚一点。拙其实是晋人对自然和人生的真实流露,是生命的本质的东西,纵观魏晋残纸几乎所有的笔法都率性、天真、拙朴、中庸。王羲之所吸收的是和魏晋残纸同样的书法资源,他的骨子里理应带有这些东西。
如前所述,古质今妍是递进关系,也是继承的关系。从时间上讲古质早,今妍迟,从风格上讲,古质是根,今妍是流。王羲之是在古人的基础上创新书体的,在当时这种书体也不为所有的人接受,因为晋人眼中还是要古朴一点好。这就使王羲之的新体落寂了两百多年,直到唐太宗赏识才大放光彩。唐太宗在审定《晋书·王羲之传》时写了一段传论:
“赞曰:书契之兴,肇乎中古,绳文鸟迹,不足可观。末代去朴归华,舒牋点翰,争相夸尚,竞其工拙。伯英临池之妙,无复馀踪;师宜悬兔之翰,聚无一毫之筋;穷万毂之皮,敛无半分之骨;以兹播美,非其滥名邪!此数子也,皆誉过其实。所以察详古今,研精篆素,尽善尽美,其惟王逸少乎!观其点曳之功,裁成之妙,烟霏露结,状若断而还连;凤翥龙蟠,势如斜而反正。玩之不觉为倦,览之莫识其端,心慕手追,此人而已。其馀区区之类,何足论哉!”
唐太宗提出了朴与华的命题,从魏晋残纸透露的信息,当时的书法追求飘逸、洒脱,但是有所收敛的,而王羲之把它发挥到了极致,创立了一种华美流丽、俊逸飘灵的新书风。虽然唐太宗对此也颇有微词,但他的《醴泉碑》活脱脱的王羲之的笔法。我在此不厌其烦地做以上的比较,其目的是提醒人们重新思考草书的出路:能不能从魏晋残纸透露的信息出发做一番新的探索呢?这对中国书法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应当指出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魏晋书法资源越来越少,所透露的信息越来越弱。今天的书法离魏晋书法相去甚远,若真正回到魏晋就要从考古资料中得到第一手的资料,加以理性的分析,找出发展的多种可能性,从魏晋残纸看,无论是字形、笔法、章法、墨法,都有N种发展的趋势。这种趋势是书法一派的根,从魏晋书法资源中所获取的信息,足以让我们重新审视今天的书坛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