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书法学是参照其他学科体系方式采用的研究书法的一门新学科。比较书法学是以书法起源发展现状和未来为研究对象的学科,“关于人类社会历史的认识记载和转述的结合活动,便是历史”(注:瞿林东《中国史学学纲》),这个对历史的定义也符合对中国书法历史的定义。中国书法是中国文化的瑰宝,有其自身发展的背景、历史和现状。中国书法具有强烈的传承关系,中国书法讲究源自何处,说白了就是学谁的。中国书法本身就是一种比较艺术,比较书法学的基石是作品,书者的创作活动是从临摹开始的,临摹就是最好的比较,临摹越像说明书者下的功夫越大,书者的最高境界是以假乱真。王羲之临摹锺繇,唐代三家临摹王羲之《兰亭序》,米芾临摹王羲之,王铎临摹米芾,后人再临摹王铎,一代代中国书者就是这样临摹下来的,临摹本身构成了比较风气的形成。因此,建立比较书法学是非常有必要的,它至少有以下意义:
1.中国书法的基本元素(理论素养和书写技巧)是在发展中形成成长起来的。它具有浓郁的传承关系,就像师傅带徒弟传授技术一样。
2.要有创新能力,没有创新能力的临摹只是简单地仿制。临摹和创新是矛盾的统一体,在临摹基础上创新,在创新层面上深刻理解原作,单纯地临摹是匠人干的活。米芾的儿子临了米芾,像极了,可是后人只知道米芾,而不知道他儿子。
3.中国书法的基因如同人的基因一样,是永恒不变的。人的基因并非代代相传,有时会隔一代,甚至隔十代再现出来,中国书法也是一样。当我们今天看到楼兰残纸,再把楼兰残纸和现在的流行书派(现代流行书派被视为异己)加以对比时,我们会惊讶地发现,他们竟然有相似之处。对比本身是一面镜子,让失传的书法基因再现,让现在的书法基因有了根源。
俗话说有比较才有鉴别,比较书法学将被放在整个中国书法史的背景下,从历史入手,以事实为准绳,以考古资料为依据,旨尊重书法历史本身,研究的是在不同时期、不同空间书法的历史现状和可能,找出中国书法形成发展和未来的发展趋势。本文对楼兰残纸的研究,以便在找到它的历史地位的同时也能找到中国书法在同一时间的传承关系,以及它对未来书法发展的影响。
对楼兰残纸的研究将分两大方向。
一、平行研究
只从书法本身的研究它分两个层面:
一是横向的研究,及从魏晋时期同时代的各种书体和同时代书者作品的比较。魏晋时期是中国书法发展的成熟时期,这一时期是古书法和近书法的交替时期,篆书、隶书和行书、草书、楷书交替使用的时期。这种书法现象是楼兰残纸赖以产生的社会背景,也可以认为是中国书法变革时期的书法产物,新旧书体的交替必然给楼兰残纸带来影响,并有所反映。其实,楼兰残纸就是在古今书体的变体中产生的,它的存在和发现让我们看到了二世纪初期中国书法变革下的产物。楼兰残纸的可贵在于它是真实的记录和实物,任何研究都必须建立在对实物的研究上,从考证实物的角度讲,楼兰书法的价值和魏晋现存的各种碑帖都是不能同日共语的,后者是临摹或者二次创作的,严格意义上是不能代表并说明魏晋时期书法的现状。当中国书法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的时候,中国书法研究必须建立在严格科学意义上的具有实物考证和逻辑关系的研究成果来给予支撑,这才是和世界接轨,否则中国书法会被世界学科领域视为是另类的玄学,这就凸现了对楼兰残纸研究的重要性。本文对楼兰残纸同时期的各种书体以及书体变化的过程,以及同时代的书法名家的碑帖进行比较,由此而找到和看到魏晋书法的真面目,以便扩清魏晋书法几期书论的误读。魏晋时期虽然是书法的最辉煌、最有成就的时期,它几乎奠定了今天中国书法的全部。但是,在世界学科领域中,它提供的实物性的书法作品的理论研究都是很难拿出手的,因为它不是那个时期的原件,它只是相似品。所以,要在中国书法审议之后更要加大对楼兰残纸的研究,从同时代的相互比较中提供科学的、可靠的研究成果。
二是纵向的研究。纵向研究包括:1.楼兰残纸在中国书法中的地位。2.楼兰残纸和之前(汉、秦、西周),以及之后从隋唐到现在中国书法发展的对比。3.将楼兰残纸和现在的书法现状现象进行比较,以便找出中国书法发展的无限可能性。4.在对中国书法全部书论研究的背景下,把楼兰残纸摆进去,以它为依据重新确立中国书法理论的科学体系。
二、交叉研究
无论是自然学科,还是学科,都是在相互影响中发展起来的。近代科学的发展证明越是科技发展越要重视交叉学科的研究,现代自然科学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物理、化学、生物等的研究,而是各种学科融合贯通的研究。很多重大发现,包括诺贝尔奖的获得者都是在交叉学科的研究上出了成果,社会科学也不例外。社会科学更多的表现为在同一社会形态下的不同的研究方向的相互作用,构成了解答人类社会发展问题的全部。比较书法学要和哲学、文学、美学、音乐学、建筑学等学科进行交叉研究。
一是把书法放在这些学科的宏观语境的背景下,找出他们的相似点和不同点。研究书法和以上学科之间的艺术存在形式和意识形态的关系,着眼于解释中国社会各个地区、各个民族相同的发展规律,从而探索书法的内在规律,及其对中国文化的影响力。就本质意义上而言,书法和哲学、文学、美学、音乐是孪生关系,很多存在形式和理论都是相通的。美术和书法本身就是同出一门,借鉴其他学科相对成熟的研究理论体系和方法论对中国书法的发展是有好处的。特别需要指出的是,中国书法在理论研究方面相比较落后于美术品种、音乐品种和文学品种,原因是书法是一门重实践的学科,没有书法实践的学者对书法理论的研究是有局限性的。纵观中国书法理论研究,大多停留在经验型、感受型,而不是建立在严格的对数据的分析和逻辑关系之上的。同时由于中国书法书论从魏晋时期的书论起就有一种相互吹捧的倾向,这就为中国书法增加了神秘性的同时,也增加了非科学学科的理论。比较书法学的提出就是要用现代科学和现在其他学科的研究成果基础上,对书法进行量化的可操作性科学的定义。
二是在特定时间的微观背景下,将同一时期或者同一人物的书法研究,主要是研究书法的变异增加遗落的过程。如果同一时期书者的书法实践出现同一类的现象,如笔法习惯、章法特色以及美学价值,具有趋同性,那就证明并开启这个时代新的书风的形成。特别是对一个书法群体的微观研究,书法群体往往代表了一个时期的书法潮流和走向。比如魏晋时期活跃在甘肃、陕西西安的一批书法家们,由于相同的生存环境和生活习惯,形成了历史上有名的西北书派。严格意义上讲,楼兰残纸就是西北书派的作品。楼兰残纸的书法风格是当时中国书坛的流行风,这一书派深远地影响了中国书法的发展走势,可以说像张志、索靖等中国书坛的旗帜性人物,他们的书法是那个时期中国书坛的创新者,也是现在中国书坛的不可逾越的高峰。但是,在中国书坛上,特别是现在对西北书派的研究不够,对他们的研究仅仅停留在对个人书风的研究,而不是对西北地区书风的研究。比较书法学将把西北书派既放在同时代相比,也要放在2000多年的历史长河中相比,从而凸显这一流派对中国书坛做出的巨大影响。基于这样的思考,对楼兰残纸的研究突出了地方性、集成性和创新性,楼兰残纸在西北的出现不仅仅是沙漠保护保留下来的,而是西北书法余脉的再现。楼兰残纸既和当时中原的书法一脉相承,又具有浓郁的地域性;既有当时书坛的流行写法,又有自己独立的写法;既是汉民族的,也是多民族的;既是官员的,也是贩夫驺卒的;既有古体的篆书和隶书笔法寓意,又有新的笔法和章法创新。鉴于楼兰残纸是中国目前幸存下来的魏晋的实物,也鉴于目前中国书法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本文对楼兰残纸的研究提出了两论:
第一,线条时空论。线条时空论是从书法线条运行的现象中找出线条形成的内部规律,从现实空间和虚拟空间两个方面研究书法线条的运行问题,及可见线条(写在纸上的墨线)、虚拟线条,及由一笔向另一笔转换时的运行轨迹来研究,找出中国书法线条无限变化和有形规律之间的关系,以便使书法训练变得更为科学。
第二,章体几何论。任何物质在空间都有自己的体积,无论是现实空间,还是虚拟空间,从时空观的角度感知书法的体积存在。书法墨迹是书法体积存在的方式,除纸上可见的体积存在,另一种体积存在在三维空间中。字结构事实上是各种方形、圆形、多边形几何体的任意组合,就像小孩拼积木一样,不同几何体的移动构成了字结构千变万化的差异。章法也是一样,章法中的行距是一个细长形的几何体积,它与每个字的边缘构成了无数个不规则的几何体。长方形就像一个树干,两边的不同几何体就像树叶,组成以白为主的空间,这种空间通过字与字的距离,延伸到另外的行距,返而复之形成了一篇书法整体章法。流摆是章法的灵魂,一篇作品的流摆部分可以被视为无数个不同几何体的任意并列和互换的结构。有的儿童画画把树干画成细长形,把树叶画成三角形,把云彩画成椭圆形,在儿童眼中每个实体是几何状的印象,这种看似简单的思维其实是人固有的抽象思维的高度概括。随着年龄增大,这种原始的抽象概括被具像代替,书法几何论就是将所有的线条分隔出的空间都视为不同几何体的存在,这样就将具像的字结构上升为抽象的空间,只有抽象才能具像。因此,训练书者的时空感和几何感是书法写作的全新思维模式。
线条时空论和章体几何论的提出,试图用新的思维逻辑来重塑中国书法的科学体系。因此,本人对楼兰残纸的研究和分析采用了两论。它的研究结果是令人惊讶的,它打开了一扇通往神秘的中国书法之门的钥匙,让我们能将所学到的其他知识用于书法创作中去,独立思考而不是人云亦云是当今中国书坛必须要正视并解决的问题。本文在此方面做了尝试和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