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９６２年在西藏日喀则留影，当时任１１师副师长和１１师炮兵司令

 


１９８７年离休后，在住房前种菜劳动





１９９７年，前往新疆看望十一师老部队时在新疆留影

１

    我今年九十岁了。经常回忆过去，经常怀念离去的战友总想给后人有个交待留点什么，希望他们不要忘记过去。

    我１９２１年出生于山西临汾县。１９３６年，参加了当地抗日民族统一阵线组织牺牲救国同盟会。１９３８年参加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１９３９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并奔赴延安参加了八路军。

    在我的戎马生涯中，解放兰州攻克沈家岭的战斗是一场难忘的拼死决战。１９４９年８月中旬，我一野二兵团四军十一师奉命攻占兰州城西南的沈家岭。

    马步芳派其主力部队８２军１９０师重兵固守沈家岭，其核心阵地由５６９团防守。敌人把沈家岭的山坡两边削成几条两三丈高的绝壁，绝壁上挖有好几道堑壕，设有三道防线，堑壕前布有铁丝网和大量地雷、飞雷，每隔二、三十米还有明碉、暗堡，碉堡群和堑壕相连，形成了一个大圆型堡垒，固若金汤，易守难攻。

    沈家岭是国民党马步芳的部队固守兰州控制黄河铁桥的最后一道天然屏障，因此要不惜一切代价守住沈家岭。兰州守军总指挥８２军军长马继援叫嚣：“有沈家岭在，就有兰州城在，要让共产党西路军的下场在兰州城下重演”。

    ８月２１日，我军向兰州守敌发起全线攻击，但由于轻敌和大城市攻坚战经验不足，结果没有取得进展。在彭总的指挥下，各部队进行了认真总结，修改作战方案，重新部署兵力，大家憋足了一股劲，一定要消灭马步芳的部队为西路军报仇，坚决打好解放大西北的最后一场硬仗。

    ２

    ８月２５日天刚蒙蒙亮第二次总攻开始，由十一师３１团担任主攻。随着三发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炮火向敌阵地猛列轰击。突击队在炮火的掩护下，很快冲上山坡，炸开了绝壁，攻入敌人阵地前沿的第一道堑壕，战士们与敌人短兵相接展开了激烈的壕沟争夺战。

    山坡上密密麻麻的敌人在密集火力的掩护下，嚎叫着、簇拥着凶猛地向我们冲来开始近距离的相互投弹和对射。距离太近时，来不及瞄准射击或怕伤及自己人，战士们就端起步枪在堑壕内外与敌人拼刺刀，拼马刀。刺刀、马刀的撞击声响成一片。敌人一批批倒下去，又一批批地冲上来。

    二营营长霍奎忠发现敌人有后退迹象，既率领全营从沈家岭正面和左右两侧迂回继续向敌纵深发起冲击，一举夺取敌主阵地前的第三道堑壕，打开了突破口。

    为夺回失去的阵地，马继援先后出动其３５７师骑兵团、保安４团，５６８团１营及８２军军部工兵营增援沈家岭，组成好几个敢死队对我沈家岭前沿阵地进行了数次大的反扑。

    ３

    在马步芳督战队的威逼和炮火的掩护下，两个多营的敌人向我们冲来。丧心病狂的敌军凭借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形一次次地向我军疯狂反扑。我们的战士与疯狂的马步芳部队反复冲杀，我军伤亡越来越大，敌、我双方的尸体越来越多，鲜血几乎染红了黄土高坡。

    此时敌人见有隙可乘出动一个营的兵力从沈家岭东侧山坡向我团指挥所偷袭而来妄图端掉我团指挥所。危急关头，我立即带领团指挥所参谋、干事、通讯员、电话员、司号员１０多人冲出指挥所分成三个小组布置展开，用伤员的步枪、机炮一连的一挺重机枪向敌开火。敌军有一个特点单兵作战能力强重勇敢轻战术组织配合协同能力差只要指挥官被击毙士兵们就乱作一团不知所措因此我指挥重机枪手专打指手划脚的指挥官在击毙其中有几名指挥官模样在内的数十名敌军后，终于敌人丢下横七竖八的一堆尸体溃退下去。

    二连在冲击前进中遇到一个地堡，在敌人机枪的疯狂射击下，战士们一个个倒下。二连长李应般心急如焚，两个前去爆破的战士也倒在血泊中。李连长怒不可遏，他拿过炸药包冲上前去，在距地堡数尺处，他的腰部和腿部负重伤，他强忍着伤痛向地堡滚去，用尽全力扑倒在敌人喷着火舌的机枪眼上。这个年仅二十七岁的共产党员，立过多次战功先于黄继光式的战斗英雄，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为部队开辟了胜利的道路。

    沈家岭上硝烟弥漫，战火冲天，杀声四起尸横遍野，反复厮杀时间之长，战斗之惨烈，部队伤亡之大，为过去战斗所罕见。各营、连的建制也打乱了有的连排全部伤亡有的连队只有十几个人，连排指挥员牺牲了，班长出来指挥，班长牺牲了，战士挺身而出，不管哪个单位的只要活下来的就立刻自觉组成新的班排服从指挥坚持战斗没有一个人后退。

    最后关头王学礼团长率领团指挥所所有同志包括后勤人员也冲上阵地加入战斗。我团作战人员１８００多人剩下不到两百人。敌军主力１９０师被彻底打垮再也无力反扑。乘敌混乱之际，我团剩余人员和新上来的三十团指战员向敌人发起最后的猛烈冲击。

    下午５时许，沈家岭被我军完全占领巩固。

    沈家岭攻坚战十一师与敌激战十二个小时打退敌人排连营大小反扑３０余次，歼敌３３００多人，俘虏５００多人。但我师也付出巨大代价：３０团政委李锡贵３１团团长王学礼，３２团副团长马克忠，３１团三营营长徐怀义等指挥员壮烈牺牲，３１团４００多名指战员在全国解放前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彭德怀司令员对沈家岭战斗的胜利给予高度评价，彭总说：“沈家岭攻坚战打开兰州锁钥，四军再立新功。兰州城的解放是用烈士们的鲜血换来的，永远不要忘记他们”。１９５０年，我出席了在兰州召开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暨西北军区战斗英雄代表大会，我团被授予“战斗英雄团”光荣称号，我也荣获了战斗英雄奖章。

    １９８２年１０月下旬，带着彭德怀同志生前的遗愿，蒲安修同志专程来到沈家岭，我在沈家岭阵地上向蒲安修同志详细汇报了当年的战斗过程，缅怀先烈，看望长眠在黄土高坡上的战友们。

    １９６２年我任十一师炮兵司令员参加了中印边境自卫反击作战。８月初接到师长命令，我带领十一师炮兵部队精简整编后编余的４个营部和４个炮兵连，从甘肃敦煌出发进藏，前往山南地区达旺南侧的西藏军区中印边境反击作战前线指挥部接受任务。

    在前线指挥部，张国华司令员亲自向我询问了部队的情况，叮咛前线困难很多，要吃苦耐劳，鼓励我们克服困难，很快到达前线，执行作战任务。

    ４

    我带十一师炮兵于１１月１３日从棒山口徒步出发，沿十一师行军路线跟进经过鲁克塘，翻越喜马拉雅山则拉山口、波辛山口，从贝利小道直插喜马拉雅山南坡东段印军后方。

    喜马拉雅山高寒缺氧，全是高山峡谷。这里的道路多为崎岖小径，石峡路、阶梯路、旁崖窄路、乱石路、冰坡路和栈道，有的地方根本没有路非常险恶，有的山坡坡度达到７０度以上，像攀天梯一样，需要足登手攀甚至搭人梯才能爬上去。

    战士们身上除了背着枪支弹药之外，还带着七天的干粮，每人负重超过７０斤。为了把火炮运过雪山，战士们把火炮拆卸开，用木杠抬着走，后面的人顶着向上爬。骡马驮着装备爬不上去，战士们就前面拽，后面杠子顶，２６匹骡马有十多匹跌下了山崖。为了减轻身上的负重，我们把身上的钢笔牙膏茶缸都丢到了喜马拉雅山上，战士们只背了７天口粮，４天后就断了粮，第六天不知情的印军飞机给我们空投下了大米、罐头，解决了燃眉之急。

    ５

    凭着不怕千难万险，吃大苦耐大劳的精神，１１师３２团、３３团、临时炮兵营６０００多人组成的穿插部队翻越海拔四、五千米以上的雪山五座，峻岭七座，行程２５０多公里，深入敌后１８０多公里经过７天５夜的强行军，于１１月１７日到达世界屋脊喜马拉雅山南麓（麦克马洪线以南）的指定地域，出敌不意切断了德让宗与邦迪拉之间的公路，堵住了印军的退路，打得印军措手不及狼奔豕突先后攻克登班、拉洪桥、德让宗、邦迪拉、登嘎维利、查库等印军重要据点，已接近传统习惯边界线剑锋直指印度的提斯蒲尔。

    截至１１月２１日十一师在中印边境中段我国境内连续作战１５次歼灭印军１７师４８旅大部、２３师６７旅一部、６２旅高尔瓦尔联队等五个营１５００多人，俘虏４００多人，迫降１８０多人缴获大量武器装备。我师伤亡３６４人未丢一人一枪收复了被印军侵占的我国领土，打出了我军的军威，为保卫祖国神圣领土谱写下了光辉篇章。

    在艰苦奋斗的戎马一生中，我先后参加战斗３４次，负伤４次，身上至今还留着两块弹片、一处子弹贯通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