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12月4日上午,“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法院对战犯特赦大会”在功德林隆重举行。法官致词后宣读了首批特赦人员共30名,他们是:杜聿明、王耀武、曾扩情、郑庭笈、宋希濂、杨伯涛、陈长捷、邱行湘、周振强、卢浚泉。
1961年2月,杜聿明被任命为全国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专员。这个职务非同一般;是经国务院批准、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而任命的。还专门开了会,庄严地颁发了任命书。
杜聿明很珍惜这种工作机会,因此特别努力。他积极撰写文史资料,力求忠实地把过去经历的事实记录下来,供史学家和后人参考。1961年,他写了《辽沈战役概述》、《淮海战役始末》几篇;1962年又着手写他任东北保安司令时的资料,都先后在《文史资料选辑》上发表。
杜聿明等任政协文史专员后,张治中、邵力子两位老师特地邀约杜聿明等人及有关人士在和平宾馆欢聚,以示祝贺。张、邵二人关切地问杜聿明等,在新的工作岗位上有何困难需要解决,可向他俩提出来,能帮助解决的就给解决,不能解决的,可以代为向政府或有关方面反映,还勉励杜聿明等努力工作,为国效力;并且说:“你们当中丧失配偶的,可以重新组织家庭;家属在大陆的,将向统战部和政协领导建议,把家属户口迁入北京,以阖家团聚。”杜聿明受到极大的鼓舞,积极和在美国的妻子曹秀清通信,促她早日回大陆团聚。
1963年6月3日,杜聿明在北京机场迎到了从美国久盼而归的妻子曹秀清,夫妇俩喜滋滋地手牵手走进了布置一新的家。分别15年后重新相聚,杜聿明恍如隔世,悲喜交集。老两口很少出外串门,杜由政协下班后,不是在院子里拾弄花卉果木,就是在灯下夫妻对玩桥牌,日子过得十分幸福美满。
1966年6月,“文化大革命”开始,政协机关后院大殿内,贴满了大字报,其中对《文史资料选辑》中某些史料和观点,指名道姓地提出批判。杜聿明对于涉及自己的部分,很认真地去看,有的还抄了下来。外面的“造反派”在政协大门上贴上了传单,指责政协是“牛鬼蛇神”的“防空洞”,提出要扣发民主人士的工资,赶出北京。政协职工没有照办,只是让专员参加打扫卫生等劳动,扣发工资30%。当时外面已经开始乱揪乱斗,气氛十分紧张。杜聿明和宋希濂、郑庭笈二人原来同住一院,每天到机关上班,都是结伴而行,以便互相照顾,如发生意外有人通风报信。杜聿明对当时发生的一切,不能理解,但很镇静,曾对郑庭笈说:“这是毛泽东主席亲自领导和发动的,对我们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1966年8月,红卫兵掀起“破四旧”高潮。政协领导为了使专员们不至于卷入,宣布:“专员暂时停止上斑,在家里自行组织学习班。”当天晚上,杜聿明和同院的宋希濂、唐生明、郑庭笈研究,决定第二天开始学习,家属一律参加,每天上午9时至11时学习半天,四人轮流主持。还决定在院内及大门口墙上,书写毛主席语录和标语。这件事全由杜聿明一手操办,他用红油漆以仿宋体工工整整地书写,但也没有挡住红卫兵到院里来“破四旧”。
开始是北京各中学和大专院校的学生,继之而来的是外地来京串连的红卫兵。他们把杜聿明家里的《文史资料选辑?雪、照相机、电动缝纫机都拿走了,还要把杜的大儿子的骨灰盒扔掉。曹秀清急了,哭着说:“这是我从美国带回来的,不能丢?选”那些红卫兵终于发了善心,骨灰盒才幸免于难。最使杜难过的是,1960年黄埔师生和周恩来在颐和园的珍贵留影被拿走了,他惦念了很久。红卫兵还贴了一张大字报,对这个院子提出三条“勒令”:一、自动减少工资;二、不准请保姆;三、打扫胡同的卫生。杜召集大家研究,决定由宋希濂起稿,杜抄写,回答了一张大字报,表示接受红卫兵的要求和批评意见。第二天中午,来了三个带着照相机的红卫兵,把杜等叫出去,要他们站在大字报下面照相。杜聿明始终没有弄清这几个红卫兵是哪个单位的?照相有什么目的?以后每天早晨天还没有亮,院里的人都出动扫胡同。
在这些日子里,杜聿明除了学习和搞卫生,整天都蹲在家里。他对“文化大革命”很少发表议论,也不听外面传播的小道消息,只是看书学习,好像外面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郑庭笈问起他今后怎么办时,杜总是说:“要相信党和政府的政策是不会变的。”
周恩来知道了杜聿明等人的处境,当即指示政协领导,要把文史专员作为保护对象,并发还扣除的工资。十一国庆节,杜聿明、宋希濂又被请到天安门观礼台上观礼。在那动乱的1966年,给予这种待遇,使杜聿明感到特别温暖和珍贵。就在这时,不知哪个单位的红卫兵在大门口贴了一张告示:“此院内已经检查,以后不要再来‘破四旧”。果然就再没有人来折腾。1969年秋,政协又将杜聿明等召回机关,恢复上班。杜聿明这才了解到,前一阶段对他们的保护措施,是按照周恩来批示办的。
1969年10月28日夜里,大批红卫兵和公安民警,到唐生明家里抄家,唐和他的妻子徐来都被押走了。杜、宋、郑三家不知是怎么回事,都各自紧闭大门蹲在家里,偷偷从窗户窥探。11月6日,沈醉、康泽同样被带走;12日董益三被带走。这件事使杜聿明等又紧张起来。郑庭笈问杜:“你对这件事情是如何看法?”杜还是说:“党的政策不会变,不会把所有特赦人员都押回监狱的。”
“文化大革命”进入“清理阶级队伍”阶段,全国兴起“外调”之风,政协机关也成立了接待外地来京调查人员的机构。找杜聿明调查材料的人特别多,外调人员有时要排队等候。杜聿明深深感到,提供材料关系到被调查人的生死存亡,是—桩极为严肃的大事,因此无论是和来人面谈或书面答复,都是再三考虑,做到实事求是。有时他记不起当时的情况了,就请有关朋友帮助回忆;实在不知道的,他也介绍线索,让来访者能够继续进行调查。
1981年5月7日上午7时27分,杜聿明终于停止呼吸,与世长辞,终年7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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