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乔石住在中联部宿舍区一幢两层小楼的楼上。我去后对她说,研究室工作对我来说完全是一项新的工作,任务艰巨,并且要坐冷板凳,也要放弃所学的外语,恐怕难以适应。
郁文说,现在中央要求打开党的对外工作新局面,对研究室来说都是新的工作,大家都在边干边学,但她相信我一定能胜任。
乔石详细询问了德国社会民主党的基本主张、群众基础和各类活动实施情况。我一一作了介绍后,他说:“你了解不少情况,还有自己见解。你在使馆这几年的工作对研究工作是有用的。中联部研究室是进行综合性研究,对你来说也可以说是新的工作,但可以触类旁通。我赞成你到研究室工作。”乔石问郁文:“研究室人员中有从使馆回来的吗?”郁文答:“还没有。”乔石指着我说:“那你现在是第一人。”
谈话不断被红机子保密电话所打断。乔石接了几次电话后对我说,请你再谈谈德国现代企业制度的情况。
我说,德国实行的是社会市场经济,现代企业制度最重要的特点是实行比较成熟的有法律规范的股份制。我谈了陪同中国社科院副院长、着名的国际问题专家宦乡在德国考察的情况。考察结束后,宦乡得出一个简单而重要的结论:没有西门子的西门子。意思说,西门子家族在西门子公司的股份已微乎其微,西门子公司的大部分股份既有政府的,也有社会的。
据厉以宁回忆,后来乔石在担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期间,一直把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立法工作作为一项最重要的工作来抓,一系列重要经济立法就是在那期间确定的。
乔石说话语速很慢,声调不高不低,有浓重的吴侬口音。他问:“听你口音像是南方人,家乡在什么地方?”我说:“浙江镇海。”
“那是柔石的故乡,我是浙江定海人。过去定海也叫镇海,因为重名而改为定海。但我出生在上海。那我们是同乡了。”乔石说。
给我布置第一份功课
一个星期之后,接到中联部干部局的通知,我被任命为研究室时事政策处处长。这个处有七八个人,从事形势与政策研究,负责为部起草报送中央的形势分析报告和对外政策建议,还要为部领导起草重要讲话。
上班第一天,郁文就把我叫到她的办公室说:“老乔要我把中苏论战的几份材料给你看看。老乔和其他几位部领导认为,对十年‘文革’中央已作出决议,而对此前的中苏论战尚未进行全面的研究和清理。中联部是当时中苏论战的主要参与单位之一,我们有责任整理一下,搞得好也想上报中央。现在已经搞了一年多,形成了几份部内讨论稿,你可以看看,也可提出意见和看法。”
这是回中联部后的“第一份功课”,我必须认真做好。我用了三天时间,查阅了有关资料,书面提出了几条意见。最主要的一条是,十年论战是十年文革的“温床”.最近两年,我写了两篇关于中苏十年论战的文章(注:其中之一《中苏大论战中的中联部》,发表于本刊2013年第8期),也是源于乔石布置的这“第一份功课”.
1983年7月,中央任命钱李仁为中联部部长。乔石不再兼任中联部部长,但他在中央书记处里仍然分管政党外交工作。
乔石离任后,有一段时间仍然住在中联部大院里。他保持着晚饭后同郁文一起散步的习惯,只是因已是中央首长,后边总尾随一名警卫。
一天傍晚,我从部外回来,迎面碰上他俩在散步。乔石招呼我,我忙迎上前去。警卫跑上来,问我是干什么的。乔石说:“我们聊聊天,请你退后。”郁文说:“我们散步也要跟着,提过几次意见,要求取消,也没有用。”乔石说:“无非叫我脱离群众,可能人家会说我官做大了,架子也大。”
乔石问了我在研究室的情况后,要我谈谈对“国际主义”和“超越意识形态”问题的看法。我简要说明后,他说:“苏联长期用无产阶级国际主义名义来控制别国党,干涉别国内政,名声很不好。我们也为此吃过大亏,要研究一下,慢慢淡化和不提‘国际主义’为好。”他又说,对意识形态,应该“超越”而不“回避”,可以“求同存异”.
有人告状说我是乔石侄子
1984年底,胡耀邦向中联部提出,要在党中央机关带头建立新闻发言人制度。中联部决定,由研究室领导任新闻发言人。
之前,郁文已接替李骥担任研究室主任,我任副主任。一天,副部长朱良到办公室找我谈话。他说:“部领导本来请郁文任新闻发言人,但郁文提出,她由于身份不方便,推荐你为发言人,部领导已同意。”
为此,中联部成立了新闻局,任命我为新闻发言人。这等于把我一下子从冷板凳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我感到很困难。在讨论第一次新闻发布会的部务会议上,部长钱李仁要求我,胆子要大一点,可以有小错误,不要说“无可奉告”.
当新闻发言人确实有“风头”,报上经常有名,电视有时“出镜”,但也有风险。外国记者往往根据他自己的理解刊登你的发言,容易引人误解,遭人批评,甚至被人“打小报告”.
我求教于郁文,她听后笑着说:“我正好也要找你。有人向中央告状,说你是乔石的侄子,所以当上了发言人。真是无稽之谈。我已向中央作了说明。老乔对我说,情况说明了就行了,清者自清。”
“让外国人能听得进去”
1986年12月,郁文调动工作,我接任研究室主任。她的新工作,是中国国际交流协会总干事。
“文革”之前,中联部受中央委托,负责指导“工(会)、青(年团)、妇(联)、和”的外事工作。“和”即中国人民保卫世界和平大会委员会,简称“和大”,主席为郭沫若,地址在北京台基厂1号。
“文革”时,“工青妇和”的外事活动基本停止。“文革”之后,“工青妇”对外活动逐渐恢复,但“和大”活动迟迟未启动。台基厂1号也归了外交部主管的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简称对外友协)。
中联部同对外友协也有密切的工作关系。由于以前党际关系只局限于共产党之间,同亚非拉各国以及日本、欧洲社会党左翼的来往主要由对外友协出面进行。
从70年末、80年代初开始,中共逐步建立了同各国各类政党的关系,但这需要一个相互了解的“过渡”.于是中联部提出对外友协归其主管,得到中央批准,但由于时任对外友协会长王炳南不同意而没有落实。
李一氓想到“另起炉灶”.他与时任中联部副部长吴学谦、乔石和朱良等商议,经过几个月的筹备,经中央批准,于1981年9月正式成立了中国国际交流协会。
(责任编辑:陈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