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相扑,顾名思义是女子相扑。但在日本文化中,女相扑在早期却因为恶意丑化,被等同于了猥亵和不雅的代名词。虽然在日本史书记载中,女相扑一词的出现远远早于大相扑,所谓大相扑也就是现在被尊称为日本国技的,仅有男子从事的相扑运动。
热天上火,易流鼻血,想止住不流,很简单,把脸扬起来,把手举起来,左鼻孔流血举左手,右鼻孔流血举右手,两个鼻孔一起流,就举双手作投降状。这是生活常识,妇孺皆知。
江户时代的日本人不懂得这个常识,他们另有"妙法":左鼻孔流血,扯左边的睾丸;右鼻孔流血,扯右边的睾丸;两个鼻孔都流血,同时扯两枚睾丸。假如流鼻血的是女生,没有睾丸可以扯,就拽自己的乳房。这样做究竟能不能止住鼻血,我没试过,不敢妄言,反正江户时代的日本人深信不疑。
江户时代是日本最后一个幕府时代,从公元1603年德川家康建立幕府开始,到1867年德川庆喜还政天皇结束,时间跨越两个半世纪,相当于咱们的明朝晚期和清朝前期。江户就是现在的东京,那时候是德川幕府所在地。
跟现在的日本相比,江户时代自然是非常落后的。
日本女作家兼漫画家杉浦日向子女士是公认的江户专家,人称"从江户来的人",她在《一日江户人》一书中介绍了很多"偏方",除了刚才说的通过跟睾丸或者乳房过不去的方式治疗流鼻血以外,江户人还用类似的方式对付腿抽筋:念三遍"木瓜",双手摩擦抽筋的那条腿,然后吭吭吭地拽小鸡鸡(女生抽筋则拽乳房)。如果碰上牙疼,就找张白纸,叠成方块,用锤子敲扁,在纸上写三个"虫"字,塞进柱子的裂缝,牙就不疼了。碰上晕车晕船,不用吃药,站起来,在座位上写一个"赋"字,最后那个点画记得要缺笔,把没点的那个点画点在额头上。还有怎样治腿麻:从榻榻米的缝隙里刮出一点尘垢,用唾沫和匀,搓成一个小球,啪的一声按在脸上……(《一日江户人》,第91-92页)
在那个时代当医生,并不需要多少专业知识,更不用考资格证和申请执照,随便什么人,只要掌握几个近似巫术的"偏方",就能当上医生。有民谚道:"讨厌梳头发,就去当医生吧!"江户时代发型奇特,除了医生与和尚,成年男子都得剃光前额的头发,在后脑上梳起一个发髻来(如果把发髻放下去,打成辫子,那就跟满洲人的发型很相像了),一个男人懒得天天梳发髻,又不甘心去当和尚,那就只有做医生了。小商贩做生意赔了想改行,出路也只有两条:当和尚,或者当医生。由此可以想见,江户时代的医生队伍肯定很庞大,其中绝大多数肯定都是蒙古大夫。医学不被重视,巫术自然横行,扯睾丸止鼻血也就见怪不怪了。
不过江户时代还有足以让我等现代人羡慕的一面:在江户城中居住的平民,尤其是那些在江户出生的平民(杉浦日向子称他们为"江户子"),小日子过得非常悠闲,非常潇洒。
现代小白领工作起来争分夺秒,撒泡尿都要掐表,天热得再厉害,也要赶到公司上班,到了周末甚至还要加班。江户人没这么傻,他们一到热天就不再工作,天天在家睡大觉,睡腻了就去泡澡,泡完澡就去河边吹吹凉风,或者跟邻居下两盘棋,完了一块儿去酒馆一醉方休(《一日江户人》,第63页)。
即使天气不热,江户人也不会一年忙到头不舍得休息,他们的习惯是忙半月歇半月,不管做什么工作,一算挣的钱足够半个月的嚼裹了,就炒老板鱿鱼,揣着钱出门旅游去,到京都逛逛,到大阪逛逛,把钱花得差不多了,再回来找工作,等挣了一点钱,再炒老板鱿鱼,再出去旅游……
那时候的工作似乎也很好找,杉浦日向子给我们列了一个零工清单:去千叶的酱油作坊出力、在长野烧炭、给人抬轿子、帮人舂米、当搬家工人、去工地上和泥,甚至还有这样的工种--给宠物猫捉虱子。大多数工作都是临时的、短期的,干一天活儿算一天钱,刚好迎合江户人的需要。
江户人不追求高薪,只追求闲暇,为此很多人连零工都不愿做,干起了自由职业。那时候的自由职业多得数不清:卖烟管、卖火柴、卖天妇罗、卖握饭团、卖甜酒、卖玩具、卖估衣、卖擦澡用的米糠(江户人流行用装满米糠的袋子擦拭皮肤,据说有美白效果)、做私人侦探、代理收租、加工微雕、画春宫画、写鬼故事、写旅游指南……最省事儿最没有门槛的自由职业是给人掏耳朵眼儿,买一把耳挖勺儿就能开张,掏一个耳朵眼儿能挣几文钱,一天掏上十个八个,饭钱不用愁了。要是运气好,掏上几十个耳朵眼儿,第二天就可以歇工,出去野一阵子,把钱花完,接着掏耳朵眼儿。
即使腰包里没有一文钱,江户人也能玩得很开心。那时候最流行的游戏叫"百物语",深夜时分,找两间相连的屋子,其中一间屋子点上整整一百根蜡烛,再挂一面大镜子,另一间屋子空空荡荡,黑灯瞎火,大伙围坐在这间小黑屋里,轮流讲鬼故事,每讲完一个,讲故事的那个人就要穿过狭长的过道,来到点蜡烛的那个房间,吹灭一根蜡烛,然后去镜子前面照一下自己的脸。讲到第九十九个故事,游戏就要终止,因为江户人相信,只要吹灭最后一根蜡烛,那么刚才讲过的恐怖故事就会变成现实,妖魔鬼怪在房间里同时出现!虽然"百物语"很惊险,但是江户人却对它很痴迷,他们喜欢刺激,为了玩这个游戏,宁可熬上一整夜,哪怕第二天不上班。
江户人疯玩"百物语"的时候,也正是中国士大夫思想大解放的时候,程朱理学"存天理、灭人欲"的主旋律崩塌了,思想家如李贽等人呼吁"自适",不让礼教牵着鼻子走,也不让建功立业的想法牵着鼻子走,高兴怎么活就怎么活。江户人未必知道李贽是谁,但他们碰巧响应了李贽的呼吁,踩着"自适"的鼓点优哉游哉走下去。
《一日江户人》的作者杉浦日向子也是一个懂得"自适"的人,她画过很多漫画,得过很多大奖,出过好几本畅销书(《一日江户人》在日本重印过二十八次),就在事业刚上巅峰的时候,她"不求上进"了,宣布封笔。因为她觉得钱已够用,无需再工作,剩下的人生完全可以用来养鱼种花。
她的朋友高桥义夫为她的封笔之作《百物语》(一部很精彩的鬼故事大全)写序,在序言里对她的生活态度表示赞赏,并呼吁现代日本从繁忙的"奋斗"中醒悟过来,向几百年前的江户时代学习。他还预言:"今后日本会变成退休隐居的国家,人和国家都过上悠闲的生活。"(高桥义夫《与杉浦日向子醉谈百物语》)
但是高桥义夫没有注意到,杉浦日向子的"自适"跟江户人的"自适"并不一样,前者是主动的"自适",后者却是被动的"自适".讲具体点儿,江户人之所以选择"自适"的生活,不是因为他们境界高,而是因为他们害怕辛勤积累的财产被一把火烧掉,与其被火烧掉,不如早点儿花掉,与其辛苦奋斗,不如及时享乐。这一点在《一日江户人》里没有提及,另一位日本女作家茂吕美耶却在其着作《江户日本》里提到了。
(责任编辑:陈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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