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苏青
苏青,海派女作家的代表人物。本名冯允庄,早年发表作品时署名冯和仪,后以苏青为笔名。1933年考入国立中央大学(1949年更名为南京大学)外文系,后肄业移居上海。其代表作品为长篇自传体小说《结婚十年》。
籍贯:浙江宁波
生年:1914年卒年:1982年
出身:据说她的家庭十分富有,她祖父是举人,之后先是经商,接着由殷商变成地主,家里有几千亩田地,属于这个城市里新兴的市民群。
情事男主角:李钦后
子女:三个
生平大事记:
苏青1935年,为发抒产女苦闷,写作散文《产女》投稿给《论语》杂志,后改题为《生男与育女》发表,是为创作的开始。40年代初因婚姻变故而成为以文为生的职业作家,作品主要发表于《宇宙风》、《逸经》、《古今》、《风雨谈》、《天地》等杂志。1943年,代表作品长篇自传体小说《结婚十年》开始在《风雨谈》连载,一时被目为大胆女作家而毁誉纷纷;该书次年出版单行本,半年内再版九次,到1948年底,已有18版之多。又被称为“犹太女作家”。1947年,《续结婚十年》出版。苏青写作了大量散文小品,结集为《浣锦集》、《涛》、《饮食男女》、《逝水集》,此外还有长篇小说《歧途佳人》等。为三四十年代海派文学女作家的代表人物,“上海文坛最负盛誉的女作家”。同时进入出版界,曾主办《天地》杂志,创办《小天地》杂志及四海出版社。抗战胜利后,作为落水作家被传讯。1949年后留居上海,担任越剧团专职编剧。曾编写《江山遗恨》、《卖油郎》、《屈原》、《宝玉与黛玉》、《李娃传》等剧目。其中1954年《宝玉与黛玉》演出连满300多场,创剧团演出最高记录。文革中多次受批斗。1982年病逝。
很多人喜欢拿乱世才女苏青与张爱玲做比较,理由是“五十年代的上海,哪怕只剩下一个旗袍装,也应当是苏青,因为什么?因为她是张爱玲的朋友。”她们的相同之处是:同样的受过高等教育,同样的出身显赫,同样的因爱伤痕累累,连离世方式都相同到花落人亡无人知。
女子无友谊,她们是例外。她们的好很大程度上在于相惜相知。关于苏青,张爱玲有段经典的评论:“即使从纯粹自私的观点看来,我也愿意有苏青这么一个人存在,愿意她多写,愿意有许多人知道她的好处,因为,低估了苏青的文章的价值,就是低估了她的文化水准。如果必须把女作者特别分作一栏来评论的话,那么,把我同冰心白薇她们来比较,我实在不能引以为荣,只有和苏青相提并论我是甘心情愿的。”由此可见,苏青的才情非同一般。
一、A角美丽B角青春
苏青死时69岁,这位孤岛时期上海文坛上最负盛誉的女作家,一生婚恋文字写得冰雪聪明,而自己的婚姻却只有“失败”二字可以形容。虽走过十年婚姻路,但一直无法得到内心的那个男人,渴望到极致,无果,她在《结婚十年》里心有戚戚焉----“我需要一个青年的、漂亮的、多情的男人,夜里偎着我并头睡在床上,不必多谈,彼此都能心心相印,灵魂与灵魂,肉体与肉体,永远融合,拥抱在一起。”因此,她被人谑称“文妓”。而苏青的这种“粗俗”,张爱玲也能“雅纳”:“听上去有些过分,可笑,仔细想起来却也是结实的真实。”
事实真的不能如愿吗?看过《结婚十年》的人大抵会摇头。
我固执地认为,她是站在云端里看风景,等到风景都看透,她要日子细水长流。这日子的滋味包括,她与李钦后情感世界的爱恋与忧伤、寂寞与无奈、痛苦与绝决。
苏青1914年5月12日出生于宁波乡间外婆家里,祖父给她去了“和仪”这个名字,取“鸾凤和鸣、有凤来仪”之意。有此美名的女子,本该有一段美好姻缘的。但是,它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开始了。
彼时,苏青初中毕业时,学校开同乐会,她在话剧《孔雀东南飞》里,饰演兰芝,她未来的丈夫李钦后也担任了一个不很重要的角色,A角美丽B角青春,美丽和青春本是不分家的,就像船和浆,他和她彼此牵引,后通信数封,两颗樱桃做的心愈发甜美得靠近。
有了这种关系后,李家就让帐房上门来做媒。生活拮据的苏青母亲并没有一口回绝,说是考虑考虑。她到底经不起那媒人的劝说,说什么两家联姻后,冯小姐和弟弟的读书就都没有问题了。订婚的一笔聘礼,可以折成现金存放在东家的钱庄李,随时可以取用。苏青的母亲终于答应了。条件只草草谈了一个,必须要让苏青读完大学才能结婚。
其实,这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一个条件啊,但是李家很快就出尔反尔了。1933年,苏青蟾宫折桂,考入中央大学外文系,温州地区所辖六县唯一的一个。李钦后考入东吴大学法律系,他大概担心这位“宁波皇后”在中大读书会有情变,提出结婚。苏青当然是不愿意的,一句“妈妈,他们怎么能言而无信,我还要读书呢”,就让母亲的眼泪心疼得落了一地,但是母亲嘴上还是说:“你这像什么样子呢?你既然已经许给人家,便是他家的人,说娶就得娶,不然我做娘的还有脸去见人吗?”苏青咬着唇哭了很久,她不知道自由恋爱的自由在哪里?后来,听母亲说可以继续读书,只好勉强同意了。
二、比失望还不快的是背叛
这媒妁之言的婚姻虽束缚,却自有一种陌生的新鲜,如裱花蛋糕,散发着神秘的香气,吸引着年少青春两个人。新婚之夜,在苏青的想象中是卿卿我我互诉衷肠的,但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青妹,我们安歇了吧。”如此现实,让她隐隐不快。
而,比失望还不快的是背叛。婚后,苏青很快发现李钦后与别的女人私通,这女人名叫瑞仙,是李钦后外婆的长孙媳妇。看瑞仙的妖魅样,苏青心里就跟明镜似的想:未来恐怕难有好的结局。这爱是沙,指缝稍不并拢,就会哗哗洒落一地。
又过了几天后,她去中央大学继续读书,真不想再回婆家了。她的丈夫要去上海继续读书,他读的那个大学靠外婆家很近,又想到瑞仙,苏青心里更难受,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把婚姻过出了问题。在大学继续用功读书以为可以忘却些什么,偏偏怀孕了,而且怀孕后生下的又偏偏是女儿。果然,她的不幸由此像沙一样开始洒落了。因为没能给徐家延续香火,她受尽公婆小姑的冷嘲热讽。
水深火热之中,夏天到了,李钦后放假回到家中,他对苏青说:“我要带你到上海去了,时时,刻刻,月月,年年,我们永远在一起。”他这样说,苏青自然高兴,她以为恶梦一样的日子真的要远去了。
这个时候,应该说苏青与李钦后不是没有爱的,只是爱得不够彻底。
到了上海,苏青并未因为远离家庭束缚而轻松,生活反而露出它更加狰狞的一面。身边这个同床共枕的男人,从此慢慢开始暴露了男人的众多毛病:自私、懦弱、虚荣,没有主张。不养家,也不负责任,碍于面子,还不许她在职业上发展。以至于苏青在文章里困惑地写道:“一个女子到了无可作为的时候,便会小心眼儿起来了。记得我初进大学的时候,穿着淡绿绸衫子,下系同颜色的短裙,风吹过来飘舞着像密密层层柳条儿起的浪,觉得全世界就只有我一个人耀眼:我像娇艳的牡丹,而众人便再好些也不过同绿叶胶管我点缀或衬托一番罢了。但是现在呢?他,我的丈夫,却不许我向上。”
无奈之下,她向他要钱以作家用,竟挨了丈夫一记耳光。还说:“你也是知识分子,可以自己去赚钱啊!”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就为这一耳光,她五内俱焚。
无爱,心是空的。在她病中,那个男人过分地和新欢一起在屋外合唱《风流寡妇》,她也没什么感觉了。“一颗心硬成了石头,再风化成粉末,风一吹,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离婚吧!彼此好过。”十年之后,终于有一天苏青昂然对那个自己叫丈夫的男人说。她要去寻找自己新的生活。
十年的婚姻啊,转瞬成空。“就是最美丽的花也会褪掉颜色,一层层扬上人生的尘埃,灰暗了陈旧了,渐渐失去以前的鲜明和活力,花儿有开必有谢,唯有果子才是真实的。”看到这样的话,仿佛抚摸到苏青一颗寂寞无助心。
三、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彼时,上海滩杂志出版业繁荣。情场失意,官场得意,苏青凭借自己出色的文采,创办了《天地月刊》,获得了空前的成功。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其实,离婚后的苏青也曾想重组家庭,曾结识一位颇为富有的对象。有一次当她与男友吃饭时,三个孩子站在门口张望不敢上前。苏青顿觉十分伤感,饭吃了一半就草草离开了。她怕再婚后,儿女们会受苦,坚持不再婚,因为“与其让人家占我的便宜,宁可让自己的小孩占我的便宜”,也好克尽为人母的责任。
对此,张爱玲同炎樱聊天时提及,炎樱说:“我想她最大的吸引力是:男人总觉得他们不欠她什么,同她在一起很开心。”然而苏青认为她就吃亏在这里。男人看得起她,把她当男人看待,凡事由她自己负责。她不愿意了,他们就说她自相矛盾,新式女人的自由她也要,旧式女人的权利她也要。这原是一般新女性的悲剧;可是苏青我们不能说她是自取其咎。她的豪爽是天生的。她不过是一个直接的女人,谋生之外也谋爱,可是很失望,因为她看来看去没有一个人是看得上眼的,也有很笨的,照样地也坏。她又有她天真的一方面,轻易把人幻想得非常崇高,然后很快地又发现他卑劣之点,一次又一次,憧憬破灭了。
后来,胡兰成在《说苏青》分析得更为直接,他说:“有一个体贴的,负得起经济责任的丈夫,有几个干净的聪明的儿女,再加有公婆妯娌小姑也好,只要能合得来,此外还有朋友,她可以自己动手做点心请他们吃,于料理家务之外可以写写文章。这就是她的单纯的想法。”呵呵,是如此简单而单纯的一个女人啊,却还是被辜负了。
看习惯了张爱玲的人,可能对苏青会些看轻,这是可以理解的。张爱玲字里行间的灵气是苏青所没有的,然而苏青这里有的,张爱玲那里却也未必做得出来。正如张爱玲自己所言:“我将来想要一间中国风的房,雪白的粉墙,金漆桌椅,大红椅垫,桌上放着豆绿糯米瓷的茶碗,堆得高高的一盆糕团,每一只上面点着个胭脂点。中国的房屋有所谓“一明两暗”,这当然是明间。这里就有一点苏青的空气。”
说到底,苏青是个典型的民国女子,生活辜负了她,她在文章这里弥补过来。虽然不能相提并论,但也算是命运的另外一种补偿了。
1982年,苏青由于贫病交加在上海寂寞离世。据说,当时灵堂里没有哀乐,没有花圈,前来送行的亲友也只有四五个,全部的送葬时间仅七八分钟,十分凄凉。
一直觉得张爱玲,是一匹葱绿配桃红的绸,苍凉得华丽无比。而苏青,却是一段锦,虽不及绸高贵,却有着简单健康的底子,丝丝缕缕把花都绣在了我们的心头上,端详着看,那紧凑明倩的眉眼似有一种横了心的锋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