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天气异常闷热,老天几次作状布云,却硬憋着不肯下雨。太阳整天绷着一张脸,像随时会喷出火来,发作不得,却也招惹不得。天空不再清朗透彻,灰不溜秋地阴沉着。于是,傍晚带儿子去到虹桥边看水听水戏水。人类与水本的因缘,追溯其上,可以到胎儿时期就包围我们的水。所以,如果水脾气好的时候,属于温柔派,你叫它是什么色它就什么色,叫它什么形它就什么形,百依百顺绝不会违逆,心肠再硬的人也会激起一点柔情来。
来得綦河边,整个綦河以虹桥畔为灿烂焦点,垂柳夹岸对绿,城市灯光沿堤点火,已有早到的人们在这里戏水了。胆大的,兀自在河心逍遥,胆小的,只在浅水区扑腾,不会游的,也把双脚浸入水里,不肯浪费了这天赐清凉。我和儿子就属于第三类。
夜色渐深,华灯渐浓,河风渐凉,暑气渐消,河面波浪被风一层一层地推过来,来挠你的脚,吻你的手,你刚刚想挽住它,它旋又退去,忽而又哗啦啦涌至,真不知是好风如水还是好水如风,此刻二者合计着来送凉送爽。任何东西一旦好得过了头,我就不免慌乱得不知所措,不知是让脚戏水好,还是风拂脚好,不知是站在风里好,还是坐在石上好。儿子却有头绪多了,他把被河水淘过的细沙从河边运到石级边,垒了一个沙坑,再用矿泉水瓶子把水注进池里,这一道简单的工序玩得不亦乐乎,像是完成了一项伟大的工事。一颗天真的心,加一双好动的手,再加这好风好水的盛情盛意,原来可以有这么多乐趣,好得让我竟不知该用什么想酬。此时,綦河两岸的霓虹灯已开始争辉,虹桥如一条通体透亮的卧龙,横跨河面,灯光的辉煌让它复活觉醒,白天是人的世界,到了晚上,便是它一展雄姿的时候,威仪赫赫,仿若刚从天庭里御风而来,又即将腾云而去,那些关于龙族的故事和传说,属于龙族的荣耀和尊严,此刻都在这飞卧綦河的长桥上腾跃生姿。城市上空烟火如万道霞光,美丽繁复的光体一道道投入河面,波光鳞鳞,幽明千幻,像一片燃烧的火焰,随着风势漫延开来,沸沸腾腾烧翻了天。只一会儿,河面红艳黄灿的火又变成蓝紫相错的锦锻,只有边上一道金色的线,更显这幅大锦的华美。再一忽儿,绿色不知怎么也染进来了,而且越来越丰美,直至完全覆盖了所有的色彩,茵茵如绿毯,充满浪漫主义的荒渺夸大的美感。哦,这变幻莫测奇妙横生的水上风光,没有任何一秒是固定不变化的。心里竟感激起上帝来,原来不下雨是有这样一番巧妙合情的安排,原来上帝造了如此好风好水,工人师傅们又设了如此好路好桥好灯好光,今天,竟让我这无功无碌之人坐享其成拣了个大便宜,独享了这一场天造人设的好风景。
晚风一批凉胜一批,城市的灯光兀自辉煌迷离,我心里充实起来,因为收获了一帘好景,儿子也兴高采烈,因为完成了一桩惊天动地的工程。此刻,还有什么理由不让我原谅这天气的阴沉闷热,还有什么理由不让我感恩这片风水的无私赠予?
(责任编辑:陈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