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她,我们一时间竟然窘得不知该不该与她答话之际,餐厅外走进来一个身材魁梧、肤色黧黑的中年人。阿彤见到他连忙叫了一声“干爹”,走过去亲热地搂着他的臂弯
一
下午三点钟,猫头鹰餐厅里顾客不多。天花板上挂着的古老吊扇缓慢地旋转着,予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透过长窗的窗棂往外望,可看到餐厅对面马路的车站。车站上摩肩接踵,人流熙攘,跟餐厅内的安谧仿如两个世界。
我和慧两老坐在临窗的桌子前读着报纸呷着茶,消磨着夏日悠闲的时光。
这时候,慧突然用手指轻轻捅一下我的报纸,悄着声对我说:“你瞧瞧!”
我抬起头,循着慧的目光转过脸往餐厅门口望过去,见到一个窕窈的、白色的身影走进餐厅来。
“是那个叫阿彤的女孩子吗?”慧把嘴凑到我的耳边轻声问。
进来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她梳着一头清爽的短发,脑门上架着一副白框的太阳眼镜;她身穿白色的露脐小背心,白色的热裤,白色的名牌球鞋。
她的出现像飘进来一道白色的光影。她手里还牵着一只长满白色长毛、像雪球似的小狗。
她在靠窗的桌子旁坐下,俯身把跟前的雪球抱起来,撂在身旁的藤椅子上。
“是她吗?”慧再疑惑地低声问。
这时候,她把小狗捧起来,放在桌子上,逗着它玩着。那两个刚才站在角隅聊天偷懒的女侍者,堆着满脸笑容趋前跟她打招呼,很熟稔的样子。看来,她是猫头鹰餐厅的常客。
阳光透过长窗斜斜地洒在她的身上,她不施脂粉的、秀美的脸蛋,笑起来泛起两个浅浅的酒窝,娇憨动人。
不错,是阿彤。我此刻把她认出来了。她只把披肩的长发剪短了而已。
她用牛奶喂小狗,逗得小狗在餐桌上团团转,不时响起“汪汪”的叫声。她肆无忌惮地嘻哈大笑,引起全场注目。
慧端起杯,呷了一口红茶,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真可惜!”
慧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惊为天人,认为以她的身材、样貌和资质,在香港参加选美比赛,不难独占鳌头,有机会晋身娱乐圈或嫁进豪门去。
二
我们第一次见到阿彤是在一年多前的初冬时分……
那天,我们乘下午3点30分的南沙客轮,到南沙港码头后转乘村巴回到住宅新村的时候,在天空上笼罩了大半天的阴霾,终于“啪哒啪哒”的洒下雨来。雨愈落愈大,灰黑的天空还掠过银色的闪电,滚过几声骇人的响雷。
我们跳下车,冒着雨,拖着行李箱跑回家门。当我伸手往裤兜掏门匙准备开门的时候,才猛然发觉在香港出门时行色匆匆,忘记了带这里的门匙。
两老站在门前檐下,望着夜色中灰蒙蒙的雨帘,听着滂沱的雨声发愁。
这当儿,一顶红色的雨伞在雨中出现。撑着雨伞的是一个穿着红色皮夹克、身材高挑的女孩子。
她走进隔邻的小园子,趋近门前时发觉我们这两个眉头紧蹙、焦虑万分的老人家,探首向我们问道:
“大叔大婶,你们怎么啦?”她说的是带外省口音的广东话。
“我们刚从香港回来,忘记带钥匙,不知该怎么办?”我说。
她听了,犹豫一下,绕过分隔两个园子的、攀满藤蔓的矮墙,走到我们这边来。
“雨这么大,你们先到我家来吧!好吗?”说着,她把雨伞伸到慧的头顶,把手穿进慧的臂弯,亲切地搀扶着她走到隔邻去。然后,她回过身来,同样地撑着雨伞,把我从雨中接到她家里去。
她的家布置简单,但窗明几净,米黄色的墙壁,白色暗花的布艺沙发,最当眼的是窗前一具白色嵌金边的钢琴。
她招呼我们在沙发上坐下后,给我们奉上热茶,然后自我介绍:
“我叫江彤,英文名BETTY,你们叫我阿彤或BETTY都可以。”
在柔和的灯光下,她不施脂粉的脸白晳而清丽,梳子似的长睫毛下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我们每三个月才回住宅新村度假一次,每次小住十天,从来没见过邻居有一个如此标致的女孩子。
她告诉我们,她是哈尔滨人,上海同济大学肄业。
“府上有什么人?”慧一边浏览室内布置一边问阿彤。
“我跟爷爷同住,其它家人在香港。”阿彤支支吾吾的答,跟着把话儿岔开说:“让我打电话到管理处去,叫他们派师傅来帮你们把门弄开。”
我记得三个月前我们回来度假的时候,这房子还是空置的,这回胡里胡涂的忘记带钥匙,狼狈之际侥幸遇上这个好心地的邻居。
我们吃过晚饭,乘村巴回到B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钟了。雨一直没有停下来。跟在我们后面跳下村巴的是一个秃顶、两鬓有点斑白、年纪与我们相若的老人家。
他挽着旅行袋,撑着雨伞,行色匆匆地跑在我们前面。他长得矮胖,走路姿势像只公鹅。从衣着打扮看来,不难猜到他是个香港人。
当我们走到家门外的小园子时,发觉这老人家在阿彤的家门外揿门铃。门开了,瞥见阿彤穿着一袭粉红色的睡袍,她伸出双手捧着老人家的脸,把嘴凑上去,亲热地在他的光得发亮的脑门上吻了一下。
老人家“格格”笑得双肩搐动,跨进门去。
“他一定是阿彤的爷爷。”慧低声在我的耳边说,充满一脸羡慕的神色。
含饴弄孙是老人家晚年最幸福快乐的享受。此刻,我们目睹的是一幅多么温馨动人的图画……
三
翌日,清晨。我们正在家中吃早餐的时候,一阵阵钢琴声伴着园子外啁啾的鸟语传进来。琴声琤琮流畅,像一道溪流在晨光中淌过鸟语花香的林子。
慧听得入神,她站起来,随着琴声走出屋外去。片晌,她走回来告诉我,奏琴的是阿彤。此刻,从窗外飘进来的是萧邦的“梦幻曲”。琴音充满了令人心醉的渴望和幻想。 (责任编辑:陈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