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艾斯克霞尔古堡下,踏着满地的黄沙寻找着库如克郭勒河曾经流来的大水的痕迹,但,这条曾经滋润哈密绿洲、供给住在艾斯克霞尔古堡的居民的水流彻底被黄沙埋葬了。
艾斯克霞尔古堡位于哈密市五堡乡南一处雅丹地貌群中的土砂山上,从形态、土质、建筑用土坯、颜色来看,与周围的雅丹无太大的区别,不细看,古堡很易被周围的雅丹迷惑,细细观察,即可窥见它与周围砂山的别样。
艾斯克霞尔古堡依山而建,面积不大,为上下两层的两座相邻的土砂建筑房舍,东西长约50米,南北宽约10余米,残高6-8米,顶部与堆积底部的厚砂约有5、6米高;坐南朝北,南面为风蚀峭壁,东、北面为雅丹土林,只有西面为一喇叭口状敞开面;顶部与砂山齐平,西侧的雅丹已为断面,风蚀严重,东侧古堡大于西侧古堡,均开有规则形的方形孔洞,看似了望口,面南的峭壁上也有孔洞,似为观察南面的了望口。据说古堡内还有一个暗道,为人们储藏粮食等物。
艾斯克霞尔古堡是谁人所建?建于何时?建以何用?又因何原因放弃?放弃于什么年代?......有人推测古堡年代为自青铜时代至汉唐,至明、清还在使用;有人说是欧洲先民来此修建的城堡;有人说古堡是清代维修的防御性设施;甚至有人臆断出周穆王西游艾斯克霞尔的故事。
这些疑团自古堡被发现的20多年来一直困扰着今人,有待专家、学者和考古爱好者去研究。
艾斯克霞尔古堡北距五堡乡26公里,东距南湖乡87公里,西、南为茫茫南湖戈壁,其所处的沙漠戈壁地带为东西长50公里-60公里、宽约30公里的雅丹地貌区,厚实的黄沙土被亿万年的风力切割成千奇百怪的风蚀地带,淋漓尽致地表现出大自然的强大塑造力,那些光怪陆离的雅丹则因艾斯克霞尔古堡而充满令人迷惘的谜团。
艾斯克霞尔古堡地处古老的库如克郭勒河岸,而库如克郭勒河是哈密盆地最大的河流,曾流入一个叫沙尔湖的湖泊,如今水已流不到湖里,在流经南湖戈壁的地段已为故道、干河床;干河床四周为平坦、寸草不生的沙砾地带,蜿蜒的古河床岸边耸立着陡峭的雅丹。穿行于雅丹中,在阳光下有被映衬的怪异诡秘的魔鬼状雅丹随时伴随,有种来自旷野的震撼、来自寂静的恐怖、来自孤独的不安,更有种穿心射肺的空寂感觉。
库如克郭勒河自东天山哈尔里克山发源后,在过了哈密市南湖乡后就再也流不动了,变成了一条干涸的河床,曾被河水浇灌的亚孜勒克乌达克村附近的那片原始胡杨林也慢慢开始死去,形态各异地矗立于南湖戈壁的北部。库如克郭勒河成了名副其实的“有头没尾”河,而那个曾经的河水的终点湖--沙尔湖现在也只是个一地名而无水的为湖了。
站在春日阴凉处的雅丹下,我思忖着连史学家都无正确见解的艾斯克霞尔古堡的那些谜团。
20多年前,考古人员在距艾斯克霞尔古堡百米外的沙土地表上发现了几根胡杨木材质木棒,而且有明显的人工削刮痕迹,在木棒的周围还散落着一些毛织品和彩陶碎片,考古人员依此判断,地表下一定还会有什么东西存在,于是,第一锹下去就在砂土层下发现了一座古墓葬。显然,墓的主人已成干尸,但令人意外和惊奇的是,墓主人无一例外的都长有一头金黄色的头发。考古学家立即想到了曾经发掘的、离此不远的五堡古墓中的金发女郎干尸。
谜底揭开了:艾斯克霞尔古堡的主人与五堡古墓葬的主人同属欧罗巴人种。其后,考古人员对这个墓葬进行了挖掘,墓穴共有32座,其中5座为完整的;墓穴均为单人墓,埋葬的方式均为侧身屈肢仰身葬。
有人推断,艾斯克霞尔古堡有3000年的历史,因为留至今天的古堡的建筑风格多为古罗马式的,依据即是上述高鼻梁、深凹眼窝的干尸明显具有的欧罗巴人种迹象。
北上来到哈密盆地的楼兰子民因不愿臣属突厥,曾又南回罗布泊岸,但故地已今非昔比,繁荣不在,罗布泊更没了先前鱼跃湖面、青草离离的场景,他们在纳职绿洲学会的农耕技术又因罗布荒漠的干旱缺水不能施展。于是,他们沮丧地再度回到了纳职,依天山雪水融化后形成的狭窄绿洲死心踏地地生活了下来。
至于艾斯克霞尔古堡在当时所起的作用,可以断定它是古丝绸之路上的一个驿站,经行丝路的商旅们在进入莫贺延碛(南湖戈壁)后,是沿着河流行进的,在距艾斯克霞尔古堡1公里外的库如克郭勒古河道即为丝绸之路穿行之处,建在河岸的古堡是经行的商贾、军队、僧侣的休憩驿站,在此休整后,他们向西行200余里到达另一个驿站--鬼谷口避风驿(即今十三间房火车站)。
进入唐朝后,伊吾卢、高昌已为唐朝控制之地,经行道路代之以“莫贺延道”(也称伊吾道),即:出玉门关-经莫贺延碛(哈密南湖戈壁以东、以南)-拔河帝山(今星星峡一带的山)-伊州(今哈密市)-纳职县治(今拉甫乔克古城遗址)-鬼谷口(今十三间房车站)-赤亭-高昌。于是“五船道”渐废,艾斯克霞尔古堡也因来水的减少、来往商贾的另行,人们放弃了在这里的农业、畜牧业而废弃。
我从倒塌的缺口攀爬进艾斯克霞尔古堡细看:几间不大的房间,有相通的、单间的,坍塌的土块落在房间里,有间房的土墙坯间还杂有芦苇、胡杨枯枝,一房间的角落还有用火的痕迹......
站在千万年来暴风狂沙不断打磨的、裸露在荒漠中的“最后的驿站”艾斯克霞尔,南望南湖戈壁、荒漠,一片死寂,噶顺戈壁的边缘地带显现着阔大的风蚀地貌样,矮山与沟谷两侧的崖壁岩石被风蚀出千疮百孔,极似个个怪兽,像要随时吞噬过往的行人,道出了“人如柳絮车如纸”的“风灾鬼难之貌”。
我在遥想着千年来横刀立马沙砾的军士、驼铃叮当的商贾和为信仰而生的僧侣们在大患鬼魅碛行走时的孤苦无援。那些曾经的笑声、哭声留在我的脑海中。
处于魔鬼般的地域里,与近日时空里相遇,有着另样的空感:陌生,无助。
高天阔地、岁月沧桑、地域寥廓、天地连一、动静无声的艾斯克霞尔。万物不复有生机,只有洪荒的沙石显现着别样的气质。
“艾斯克霞尔”在维吾尔语中意为“破旧的城堡”。
回程中,我仔细观察了那具出土于五堡的干尸:头发略显金黄、面部颧骨较大、眼窝深陷、身上裹以厚重的皮衣、头枕毛毡、身穿毛制皮袍、长裤、脚穿皮靴......
世事沧海,桑田消漫,位于曾经绿意满溢的库如克郭勒河岸的艾斯克霞尔古堡已没了一丝绿色,但它洪荒般的高大至今还使人遐想着在它身边的凛然车鼓、首尾相望逶迤的商贾驼队和怀有坚定信仰的踯躅僧侣的景象。
蛮荒古道上往来拔涉的或许就有张骞、班超、玄奘......
今天,艾斯克霞尔古堡在沉默中保持着矜持而高贵的气息,傲视着苍茫戈壁,默视着历史的来来往往。
(责任编辑:陈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