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魂春梦

时间:2015-04-23 08:01来源:大西北网 作者:暮爱 点击: 载入中...

光影

 

  友信最后在狱中自杀了。其实他不该自杀,因为他只30来岁,仅被12年的刑,他的人生还很长。友信是在狱中纸厂利用机器自杀的。前两个月,他的妻子王荷托人写信向他透露,她不想等他这漫长的十二年!他回信放出话来说,如果哪个敢娶他的妻子王荷,等他回来,要把娶王荷的一家全部放平!王荷深知他是一个乜头傻系的人,天不怕,地不怕,敢说敢做的。因此只好打消改嫁的念头,她生怕真要改嫁的话,到时候他干出伤天害理的事,死都不安身。谁知,两个月后的今天,两位年轻狱警,开着车,将他送了回来。他的父母、兄弟、妻儿,还有村中的父老乡亲,听到他回来,全聚集到他家,可谁也没看到他的身影。因为他的一生,全被那个不起眼的小黑木盒子总结进去了。曾经如狼似虎的一个人,就这样匆匆地走完了自己短暂的一生。他六岁的小儿子福喜听说他回来了,哭着喊着要爸爸。有人给福喜讲,他爸爸就在哪个小盒子里。可福喜说啥也不相信他的爸爸会在那么小的一个盒子里。福喜哭着闹着说:“你们骗我的,那盒子这么小,装不下我家爸爸!”人们听了这话,觉得挺可怜的,就七嘴八舌地劝他的家人给他换上一个大的棺材。他的骨灰撒在那么大的棺材里,显得那样的轻渺,那样的空寂,那样的了然无声。福喜看着棺材中的爸爸,又抬头看了看围着他爸爸的人,眼中一片空茫,他不知道他的爸爸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福喜两眉一挤,脸一沉,又哭又闹地喊了起来:“不!这不是我爸爸,我爸爸不是这个样子!我要我爸爸!我要我爸爸!”王荷看着空落无声的他,看着哭闹着的鼻涕口水一沓糊涂的福喜,愁眉苦脸地叹息着,泪水象披蓑衣一样流个不停,泪眼中,充满着人生的感慨和悲哀。


  是呀,王荷本来是不想嫁给友信的。因为她在乡政府做饭,总想有朝一日能混上个工作。因为那时的计划生育很需要人,有个小干部向她透露,可能有招考的机会,如果有机会,他会帮她的忙的。其实,那个干部也是上年才招进去的财政专管员,有点看上王荷山野菊花一样的毫不娇饰的自然相貌、身段,以及纯朴与善良的心地。但两人之间还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只是小干部有事无事都爱到她的厨户来转转。这时候,友信母亲托人到王荷家提亲。因为友信的堂哥就是王荷的姐夫。他的堂哥在回老家远荡看望父母时,遇友信母亲,一摆谈,知道王荷还没有婆家,所以就托人去讲。王荷的父母说,只要姑娘同意,他们不得讲的。可王荷的母亲问王荷时,她说她还不想考虑个人问题。她母亲说她都二十一、二的人了,咋还不考虑?她说她要到二十五岁再说。媒人将这话回了友信母亲。友信母亲说,既然这样,那说明王荷与友信没缘分,那就算了。可友们听到王荷的说词后,不以为然。硬是找到王荷要问个究竟。结果在王荷的住处绵了一晚上,王荷不回答他他就不挪步!那小干部好几次想做故进去,都看到里面有两个人影。而且他这样乜头犟脑地做法让王荷气得只会哭的。小干部好几次都忍不住想敲门进去,可又顾虑重重。小干部想,友信要是没有对王荷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那王荷咋会喑喑地哭呢?从此,小干部不再有事无事地围着王荷转了。其中更重要的原因是友信放出话说,王荷已是他的人了,如果哪个敢打王荷的主义,他就叫那个没有好日子过!而且,晚上有事无事他都打起个电筒到找王荷玩。王荷一气之下赌他:除非你能拿出四千块钱来我就同意你。他说两千行不千?王估计两千他可能有准备,说,不行,而且权现在拿出来!看他上下荷包都瘪沓沓的,谅他拿不出来!谁知他父亲拿钱给他学卖牛买的四千块钱,他是拿存在信用社的。王荷看到他真的拿出四千块钱的存折,反反复复地看了又看,确认无误后,真有点对他刮目相看了。更荷况,他的表情告诉王荷,对这四千块钱,他要本不放在眼中。在那个科级干部工资不过几十百把块钱的年代,这笔钱算是个大数目了。王荷有些不相信自己眼睛似的对他看了又看,最后差红了脸,埋头不语。友信趁机靠近王荷说:“放心,和我,不会让你吃苦的!”王荷心里一激动,脸更红,两眼变得温柔起来,胸脯起伏微荡的诱惑,让友信也禁不住抱紧了王荷。两人在夜深人静之中,拥有了第一次刻骨铭心的青春风光的体验。


  那时正逢土地下放,市场放开,友信的父亲就从事卖牛买马的生意。由于顺运,赚了几千、万把块钱,友信初中毕业后,他父亲要他一起跑跑生意,学赚点轻巧钱。后来,慢慢放友信独立地学做买卖。所以才有王荷与友信打赌徒而输的一幕。不久,友信与王荷结婚成家。


  树大分桠,儿大分家。成家后的友信与父母分开过日子。好吃懒做的他花光了他父亲给的本钱,并且觉得做牛马生意来得太慢。于是,打起了歪主意。开始到同一个树的另一个寨子,约他的老表,连夜偷走了他老表的亲叔爷黄石家唯一值钱的财产--一头黑牯牛。避开大路,翻山越岭的自寻路径,趁着大雨点,赶到幺铺屠牛场,以1800的价格卖了。第二天,黄石老人发现他家的牛不在,哭得死去活来,哭得鼻涕品水粘满胡子,那已花白的胡子一下子全白了。一家子人悲天呛地地,一个气走一头。要是不下真还码得着点牛脚印去找,可恨老天助纣为虐,让贼人就这样无声无迹地得逞!就在黄石一家气得无着落的时候,村里劁猪骟鸡的方世德从小寨那边来到大寨,路过黄石家门口,得知此事后,方世德胸有成竹地说:“这个案好破得很,你们去看XX和XX在家没有,没有在就问他们要?古人云:’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这个个人,一个爱偷,我是知道的。一个做生意,爱那口猫尿(指酒),做倒坎了,穷得无衣倒食。这两人又恰是老表,不是他两个都会有鬼叫!”黄石家马上去问,两人果然都不在家!接着又派人到幺铺屠牛场去看,结果认得那脑眉心上有白印的牛头,牛早被宰杀。打听了一下卖牛人的穿着和模样后,十有八九就证实是所猜测的两个人所为。最后由方世德做主,把叫他家两老表喊来,把得的钱一分不少地给黄石,并且陪黄石上场买一头大小年岁差不多的牛就算了事。


  有人说方世德算胆大的,要是换到别人,就算真的晓得是他俩所为也不敢讲,因为他乜头傻系的,恨人心重,怕偷着躲着害了你都不晓得。方家有四个儿子,而且他的三儿子方昌是拜过师、学过武的,对于他恨的邪门歪道的人,出手狠得不管死活。有一年冬,方昌给他岳父买了双毛皮鞋,一件呢大衣。一天,他师范的一个被开除了的同学,不知咋问到他岳父家,花白溜嘴地说得他岳父好酒好肉地招待一通,还招呼那人睡了一晚上。可第二天起来,毛皮鞋、呢大衣都不见了,人也不见了,晓得被骗了,只好跺脚叹气。方昌知道很逼气,他说遇到这人,至少要给他个半死!因为他确实有这么一个同学。几年后在一个白喜事的场合遇上,方昌看到他就飞起一拳,打得那家伙鼻子口来血,接着又一窝心脚,那人便愆黄气落。看到这情境,还不知怎么回事的人们都惊慌失措地一哄而散,方昌却不慌不忙,抓着那人的臂,拖去丢在村边那长满火麻藤蔓的废水坑头。回来和大家说明事由后,还要和大家喝酒。个把小时后,有人不放心去看,那人已无踪无影。方昌说,那狗日的死不了的,我一看就晓得。


  方世昌这次点水,当好然是仗着有几个硬得起气的儿子。估死他不敢倒二!是的,有了方世昌这样的人,他不敢再在四邻八寨乱来了。他消失了两年。但据说两年之中,他还是时常在家的。只是这两年来,他的妻子王荷,逢年过节,对村中孤寡老人,贫困户,总是送这送那的,说是他现在在外做生意,赚了些钱,叫她对大家表示一点心意。有人问他做那哪样生意,王荷说他没有讲,不晓得。人们有些疑心他不走正道,但对他的减会还是很赞赏的。


  他在两年之内,建了一栋在当时的村里来说,还是很象样的房子,虽是瓦房,杉板楸枋的,装整象模象样的,红壁黑柱,水泥清光的地坪。家中睡的、盖的、吃的、喝的,应有尽有。他到家后,连洗脚洗脸都要王荷服侍。但他的穿着打扮还是老样子,偶尔看到他,还是那件半新不旧的中山装,或灰夹克,而且总穿着一双兰网鞋。


  有一天,一辆警车开到隐家寨时,一警察问去赶普定的陈二曲,走远荡怎么走?二曲说要从青岗大峡谷上去。警车才一走,二曲就*小路跑到远荡寨,给王荷透露消息。王荷将家中值钱的东西全移走后不久,警车就到了。原来他已被捕。警车是来搜赃物赃款的。他后来也知道他放在家里的财物没有被抄走,可能是有人为家里报信。因为他从来没有承认他所偷所藏的财物,除非警方有有了他财物藏匿的证据,否则就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他感到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好处!他悔恨当初做的傻事。他又欣慰自己后来用偷来的财物“回报”家乡的做法。


  据警方透露,他是在一钢铁公司职工家属区落网的。他参与组织了五辆大卡车去盗劫 .并分几伙人,一栋楼一栋楼的洗劫。放风的放风,搬东西的搬东西。几栋大楼所有值钱的彩电、冰箱、衣物等被洗劫一空。到了最后一家,他们把门撬开进去,见一瘦老头在床上病哼哼的。老头见到他们还苦苦求情,他说,弟兄们!不要管他,赶紧,该搬的搬走,上车!然而调头对老头说:“老者,放落轿点,要不叫你不得好死!”老者哼哼嗬嗬地翻了一个身说:“哎呀,随你们喽,反正我家头也没有哪样值钱的东西。”他们翻来翻去,除了新买的一台二十一寸的彩电和一个电风扇外,确实没几件值钱的,临走时,他不放心地反脸看了一下老头,这一看,让他魂飞魄散!老头一跃而起,猛然举起枪来,对着他就是一枪。他的手臂震了一下,鲜血直流!他手中的枪不由自主地掉到地上。与此同时,四面八方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喊声:“你们被包围了,放下武器,赶快投降”.他想向外逃跑,一转身,那紧闭的煤棚里,冲出了几枝冲锋枪。他举目四望,到处是神兵天降般的鹰眼虎目,他不得不束手就擒。他们一伙三十多人就这样被一网找尽。


  原来他们这种群体作案已不止一起。虽然每次作案,他们都要踩点,都要作充分准备。但他们不知道他们东一次西一次地大规模作案、有组织地销赃早引起警方注视,并加以布控。这次行动全在警方的掌控之中,并张网以待。


  他本来是不该自杀的。但是他的同伙为了立功赎罪,通过狱警暗地里反复地做工作。供出了他强奸、杀人的线索。警方正在调查取证之中。他因为心中有鬼,常做一些不祥之梦。他想打听他原先常在一起作案的几个拜把被关在哪点,和他在一起的没有人知道。他暗地里耸恿他们一伙与他在一起、罪要轻一点的人向警方打听。警方守口如瓶。他怀颖他的拜把会出卖他。亿成天心神不安地生活着。他临死前看到管孝干部看他的眼神总是有点冷定定的。他于是想到他干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想到自己那曾经为分赃不匀争吵的拜把,内心这不寒而悚。他想,有其让人押着再一次游衔示从,丢人现眼,何不如自我了结。


  一个猖狂一时的生命就这样结束。可他的妻子却慑于他的恶魂,不敢改嫁。后来,友信的父亲因为打得到几个钱,开始坐茶馆,找女人。贪图享乐让他的父亲生意一落千丈,甚至连本钱都败光。以至于连给小儿子提个媳妇的基本条件都不具备。为此,请人撮合,让友信的妻子与友信唯一的亲兄弟友山结了婚。人们说,友信就算是青面獠牙的恶鬼,不至于连他亲弟弟都不放过吧!可是,友山和王荷在友信的家中,总觉得友信阴魂不散似的,让友山和王荷心神不安。正因如此,王荷与山结婚后几个月后,还是带着友信的儿子福喜一起到安顺租房住着。友山拖煤巴卖,五荷趸小菜卖,过着属于他们的蚂蚁似的辛苦而坦然的日子。

(责任编辑:陈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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