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峰上的第22条军规

时间:2013-10-04 08:46来源:南方周末 作者:北明 点击: 载入中...

驼峰航线

 

  胜利,失败,这些字眼是没有意义的。生活超越了所有这些词汇,也早已绘制出背后的画面。


  --安东尼·圣埃修伯里

 

 

  一

 


  1942年,来自太平洋彼岸的年轻的美国空军,闯入了喜马拉雅山脉人类飞行禁区。那时,人类空中动力飞行刚进入第49个年头。


  驼峰航线以印度阿萨姆邦为起点,向东横越喜马拉雅山脉,穿越云南和四川一系列山脊与江流,抵达中国昆明的美国空军基地。全长800公里(550英里),宽80多公里(50英里),平均海拔4500至5500米,最高海拔7000米。飞机平均飞行高度高达6100米(20,000英尺)。驼峰航线中前后使用过的近七八种机型,无一适应。人类没有制造出合适驼峰空运的飞机。


  美军运输部视驼峰为"军官的墓地"(aGraveyardforcom-manders),驼峰飞行被后世称为"死亡飞行",派往中印战区的美军将领认为自己遭到了"流放",他们称自己在印度的驻军基地是"上帝的弃地".


  C-46是大型运输机,翼展足有108英尺,对于仅有两个引擎的动力来说,这个体积太沉重了。还不算每次都是满载物资,承重起飞。这个大家伙还有很多其他缺陷:引擎易于失灵、冰雪刷启动器易于损坏且常常掉落、化油加热器失效、液压油泄漏、螺旋桨旋出、轰鸣声震耳欲聋、高空缺氧下的难以控制……最让飞行员们无奈的是,迫于中国战区战事,为了紧急增加运输量,C-46在通过飞行检测之前就投入了使用!结果导致第一批30架C-46投入驼峰运输的6个月之后,上报呈交的必须修复和改进的项目就达七百项之多。


  当新的机型到位,情况大同小异,飞行员没有熟悉飞机性能的时间,就要求立即入仓起飞。道格拉斯的战友狄克·哈特(Dick Hart)是美军驻澳大利亚的飞C-47的运输机组飞行员。有一次,一架C-46完成运输任务后,着陆澳大利亚悉尼空军基地,正巧轮值排到哈特出勤,他被要求驾驶这个"大老爷"到布里斯班去。与他同行的是满机舱的飞行员,都跟他一样是C-47的机组人员,他的任务是把他们送到那个城市。


  108英尺宽的C-46挺着大肚皮,在震耳的轰鸣中升上天空,谁也不清楚这老爷怎么就上来了。飞行员运送飞行员,驾驶舱和货座舱里都是飞行专家,客舱里的一位飞行员好奇,站起身走到前舱,问驾驶员哈特:


  "嘿,伙计,你飞C-46多久了?"他的问题挺客气,他想知道C-46的性能。


  哈特看看自己的手表,回答得十分准确:


  "哦,大约30分钟了。"


  闻言,听者脸色煞白,即刻回到客舱,老老实实坐回座位,不再发一言,也绝不再乱走动。


  军人妻子和家人的哀告、牺牲者战友和同事的抱怨,潮水般涌向白宫。


  罗斯福咬牙切齿地下令:必须减少失事率!同时要增加运输量!这就是驼峰空运的"第二十二条军规".

 

 

  二

 


  临危受命的威廉·腾纳尔(WilliamH.Tunner)将军是第四任驼峰空运指挥官,他在1944年8月那个雨季抵达印度沙布瓦空军基地。飞机徐徐下降,跑道尽头一派荒凉、昏暗、尘土飞扬。接下来,一个又一个黑黢黢的巨大的堆包,出现在腾纳尔眼前。他被告知,每一个黑色堆包都由一架在那里失事坠毁的飞机和一行遇难的机组人员构成。


  1945年1月6日,他到任不久,驼峰大发雷霆,用"人类空运史上最恶劣的天气"把这个日子载入了飞行史册。十四航空队飞行员卡尔·康斯坦因回忆说,驼峰上空那天酝酿了来自不同方向的三股欧亚气团:低气压向西沿喜马拉雅主要山脉运动,高气压自孟加拉海湾翻卷而来,更低的气压来自西伯利亚。三股强大气流的持续冲撞翻搅,形成了地球大气层最为恶劣的飞行环境。被绑架的飞机猛烈震动,在严酷的冰冻、急剧而沉重的下坠力、震耳啸鸣、恣肆狂风、倾天豪雨、雨雪冰雹、漫天雪暴、不断切换的风向、刺目欲盲的闪电中挣扎不休……


  诡谲危难在于,起飞前几分钟,无人能知晓驼峰上空等待他们的是狰狞的魔鬼还是温柔的天使。驼峰上不可能设气象预报站。


  那一天,空运没有中断。所有飞机几乎完全依靠仪表盘飞行,不少失去了航向……


  康斯坦因驾驶的C-46,一个引擎失灵,能见度是零,冰雪刷被厚重冰层阻止而失效,仪表盘震荡损坏,无法显示地平线,他们无法确定自己是飞机体位翻转,肚皮朝天飞行,还是正常飞行。高超的飞行技术与安全指数已经毫无关系了,凭着运气,他们在两万英尺高空与暴怒的气象魔鬼搏斗了三个半小时,终于越过驼峰,抵达昆明基地上空。


  准备降落了。


  一口气还没倒出来,就听见导航员报告说,机场上空有五架飞机在同时呼救!


  而跑道上,隐约可见一架引擎失灵的飞机正紧急迫降。跑道已然变成坟场,那些黑色的堆包就是这样形成的。


  他们是抵达的飞机中唯一没有呼救、不需迫降的,他们必须为呼救者让路。而他们的燃料即将告罄!道格拉斯手脚冰凉,他过去的训练和记忆却燃烧起来:脑子里出现了一条附近的跑道。那是飞虎队当年废置的跑道,是他在训练期间获悉的信息。指挥中心此刻顾不上他们了,他们必须自救。当机立断,康斯坦因盘旋几圈,偏飞而行,对准那条没有导航灯、也没有指挥信号的跑道俯冲下去,放下了起落架,听天由命吧!飞机在坑洼不平的地面摩擦出黑烟与沙土,气喘吁吁、快要散架的庞然大物C-46终于停下来了,他们没有变成另一堆黑色丘包。


  出舱,穿过倾天豪雨,机组人员一行三人跌跌撞撞推开调度室的门。惊魂未定,疲惫不堪,只问一句话:


  "我们在哪儿睡觉?"飞机卸载后通常立即掉头返回印度基地,但今天是致命日,驼峰航线肯定关闭。机组人员九死一生,他们需要储备精力,准备明天的空中恶战。


  不料调度员回答说:


  "我无权让你们在这里过夜。信不信由你!"


  "什么?你说什么?回去?我们怎么可能回去?!"


  这却是一个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回答的问题。那一天,所有安全抵达昆明、完成运输任务的机组人员接到的是同一个指令:"必须立即返回。"


  1945年1月6日这一天不仅以天气极端恶劣载入人类飞行史册,更以美国飞行员搏战死神的勇气载入史册。那一天的24小时内,平均每96分钟有一架飞机及其机组人员失事丧生。在驼峰上空狂怒暴虐的大气层中翻腾跌撞沉浮,谁也不知道死亡将选哪一架飞机、哪一个机组人员,但是运输机依然接连不断冲上峰峦,冲入天空,在空中地狱做殊死穿行。仅那一天24小时,15架运输机及数十名人员永远没有归来。

 

 

  三

 


  像飞虎队的陈纳德将军一样,腾纳尔将军同样是飞行天才。腾纳尔被誉为"空运之父"是冷战以后的事,而陈纳德当时援华抗日已历时七年,声名远播新老大陆。而且陈纳德大腾纳尔13岁,是后者空军学院毕业飞行的考核教官,那枚引以为豪的飞行奖章就是陈纳德亲自授予他的。这两人都在中国天空大显神通,一个打日本,一个运军需,虽然在飞机使用上有交叉,也有争执,但腾纳尔对他的老师把日军飞机赶出驼峰航线,深怀感激。


  当年腾纳尔从西点军校毕业才一年多,飞行学院结业才一个月,就把一架福克(Fokker)三引擎的飞机从圣地亚哥飞到了加州首府萨克拉门托,他手中全部所有,就是一张滥竽充数的加州地面交通图。一登机,他更吃惊了:12张苍白的脸上24只焦虑的眼睛望着他。他捏着自己手心走进驾驶室。他把他们一个不少地安全运到目的地了。 (责任编辑:陈冬梅)

>相关新闻
顶一下
(0)
0%
踩一下
(0)
0%
------分隔线----------------------------
推荐内容
网站简介  |  保护隐私权  |  免责条款  |  广告服务  |  About Big northwest network  |  联系我们  |  版权声明
陇ICP备08000781号  Powered by 大西北网络 版权所有  建议使用IE8.0以上版本浏览器浏览
Copyright © 2010-2014 Dxbei Corporation.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