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看到南阳到石桥的中巴车争抢拉人,满腔热情,我都遗憾的想,要是这些车二十年前都有,哪怕只有一辆,多好,我坐车回家看父亲多方便呀!
我从小抑郁憨傻,弱不禁风,上小学时才勉强会说话,一直是父母的心病,愁坏了老父亲。还好,他总算把我送到南阳师专,学校离家不太远,我每半月就会回家看他,眼见父亲的病越来越重,我好难过,更是落落寡欢,形单影只。
永远忘不了那次回家。我只剩一元 二角的车票钱,买票后就匆匆穿过人流去找车,看到云阳车上只有几个人,暗自庆幸还有座位呢。可验票的接过一看说:"这是上一辆的,不能用!"我慌张跑到车站窗口,苦苦哀求售票员给换张票,她冷漠地拒绝,还鄙视地说:"不就一张票吗,退给你。"不屑的扔出八角钱,可少了四角,我回不了家了,满眼寻不见一个熟人,急得哭了,不明白为什么车站要卖给我废票,退票怎么能少四角哪?徘徊了很久只能回校,想像着父亲坐在门口眼巴巴望我的样子,不禁泪水汹涌。
上次我回家时给父亲带回去了食堂的油条,以为他会很开心的吃,夸我懂事,可是不知说错了什么话,他把油条摔地下了,我很担忧的回校,连妈妈做的棉靴也忘了带,难过总是惹父亲生气伤心,不知他会不会犯病,可是又到周末,我却回不去了……
周一,弟弟来了,送来新买的棉靴,他说父亲说那天我嫌妈妈做的土气,没有带,就晃着去街上买了双新的,他还说父亲那天坐到夜色弥漫还不肯回屋,一直说他那天摔油条不是生我气,是怪自己又病又穷,让我被班级同学看不起而当了贫困生,不能让我快乐的抬头做人。哦,原来如此,那天我真不该给父亲说,班长让我写贫困申请的事,至少不该说我写后又把它撕碎了,因为我受不了寝室同学的风言风语,我受不了屈辱的嘲笑。弟弟说整个周末父亲都在念叨,说我是生气了,不愿回家了。
不,父亲,不是这样的,您不能这样想啊,我怎么会生气哪,您知道我多恨自己无能吗,我连回家的能力都没有!其实妈妈做的棉靴一直温暖着我,您怎么误解我哪?这叫我情何以堪?我把这一切写进给父亲的信里,心里充满对风霜刀剑环境的悲叹。
又盼到周末,是元旦,学校组织和仲景国医大联欢,不让回家。后来又是复习迎考,期末总结,竟然直到放寒假,我才能回家。
回家那天,我特意约了同学一起坐车,一路上她都说着失恋不想活的话,石桥下车后,我不放心,拉着她逛街,趁机滔滔不绝的劝说她,一直劝说到她想开了,满脸微笑才如释重负。
送她坐上南召的车,急忙走上回家的路,过了白河,登上高高的沙埂,远远的看见一人骑着自行车而来,一直到眼前,我眯着近视眼,一步步看清了,那吃力蹬车上坡的竟是父亲,那桀骜而又慈祥的脸庞朦胧着,一步步地,猛地清晰在我的眼前,这个瞬间,这种感觉就这样永远定格在我的心里,让我终生幸福着,感动着。父亲下了车子,同时恨恨骂出一句:"臭丫头!"
原来中午吃饭时,父亲见我还没到家,忧心如焚,弟弟又不在家,就急不可待来接我了。父亲要骑车带我,我好惊喜,难道父亲病快好了,又回到身强力壮的中年?"快坐呀,"父亲掉转过车子,腿有力的一抬,矫健的骑上车子,朗声大笑:"我能带你逛大街哪,不信吗?来呀,没有过不去的坎。"我呵呵笑着,轻轻一跳,跃坐上去,紧紧依着父亲宽厚的肩膀,太阳暖洋洋,亮光光的照着,父亲骑车带着我,哪像一个病人,我好幸福呀。
不料,父亲一到家就瘫倒床上,晚上睡觉时竟没力气脱掉棉裤,我给他拽掉裤腿,心里难受极了。凌晨父亲大口喘气,说心慌慌的难受。医生说是接我到白河,受凉感冒了,我想不明白,分明是阳光明媚,没有风啊,父亲怎么会感冒哪?
三天后,父亲竟病危,我好悔恨不该和同学逛街,只顾劝她而回家晚了。父亲久久的看我,眼里满是留恋和担忧,父亲告诉我,那次弟弟正忙农活不想看我,他发火挣扎着自己去,弟弟才慌了。他紧紧的握着我的手:"以后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了,我的小女儿,天生我材必有用,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多少年了,父亲的爱就像明媚的阳光,一直支撑着我,每当忧郁袭来时,我都给自己鼓劲:父亲的大眼看着我哪,他病好重,还能骑车带我回家,虎父无犬子,我可不能脆弱,没有过不去的坎,我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