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奔波于家和单位间,全然不知窗外已是初夏时节。路旁的冬枣树,亦是满身披绿,静待枣花飘香了。周末,我开车带女儿回老家,竟见到了久违的麦田。“爸,快看麦浪,好漂亮啊!”我停下车,摇下车窗,看麦浪此起彼伏,心绪也随之飞扬。麦浪啊,你可知道?因为你,我体会过快乐,也曾品尝过忧伤。
一九七九年,刚读小学的我,还不知啥是愁滋味,只是每天看父母在生产队里劳作,忙忙碌碌的,到麦秋结束却分不到多少麦子,那时候就盼着能吃上白馍馍。每到放麦秋假,我会跟着哥哥去地里拣麦子。大人们在前面挥舞着镰刀割麦子,我们就在后面拾拣落下的麦穗。然后交给生产队长或小队会计,生产队发给我们的奖品是几本写字本或几支铅笔。几天下来,尽管变得又黑又瘦,可心里却甜甜的,因为可以不用追着哥哥要他用过的作业本,而把作业写在作业本的正面上了。
有一年的麦秋,天公不作美,阴沉着个脸,竟不时有雨滴落下。大人们忙忙碌碌抢收小麦,匆忙中落下的麦穗就多起来,更顾不上回收我们拾的麦穗,我们一帮孩子捡了个大便宜。我们兄弟三人几天下来,竟捡了四五十斤麦子。母亲非常高兴,在完成生产队的抢收抢种任务后,把麦子磨成面粉,破天荒地在半年上包了顿饺子。我们兄弟四人吃了个肚儿圆,因口渴的厉害,当晚的露天电影也没看好。每逢与母亲聊到当年的事,母亲都会眼含泪花,嘴里不停地叨叨,“那时穷啊,让你们兄弟受委屈了!”
一九八四年的麦秋,我终于有机会在自家的麦地里挥镰了。看着粗实的麦穗压得秸秆摇摇欲坠,心里充满着丰收的喜悦。父亲因为做了胃部切除手术,只能在家卧床休养。母亲、大哥和我就担当起收麦子的重任。大哥担任车夫,赶着牛车往打麦场运送麦子,我和母亲在地里收割。那块麦地东西长度将近3里地,中间有个浇地渠横穿而过。每当割到中间位置时,母亲会抽袋旱烟解解乏,我则躺在地上,享受片刻的轻松。那一年,我们告别了窝窝头,吃上了用对辊面蒸成的白馒头。
转眼到了一九八九年,劳累了大半辈子的父亲,竟得了不治之症。望着父亲日渐消瘦的身躯,我们却无能为力。那时候母亲说的最多的话是“快麦秋了,盼着吃过新麦子再走吧!”不知是母亲的愿望所致,还是上苍感动于父亲的坚持,父亲终于尝到了新麦子的香味,并且还抱了抱自己刚出满月的大孙子,带着无奈和眷恋,父亲永远的离我们而去。
时光飞逝,二十多年前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如同昨日般清晰。而麦浪的沙沙声响,似低语、似倾诉。麦浪啊,你可曾知道?在你的起伏中、在你的声响里,饱含着喜悦和忧伤,唯一不变的是你的旋律和孕育的生机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