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几年前,我去一个朋友家串门。进了客厅,看到朋友家里布置的不错,琴棋书画,错落有致,满屋里书香气息,让我大发感慨。最吸引我的是靠近沙发旁边,一个半人多高的鱼缸,里面花草鱼虫,流水碎石,漂亮得让我目瞪口呆。我对朋友说,哎,没想到啊,你还是这么有情趣的人。朋友呵呵笑着,一般一般,就是玩呗。
当时我就有想抱走朋友那个鱼缸的冲动。
从朋友家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对朋友的鱼缸耿耿于怀。恰巧路边有一家专卖鱼虫鸟食的店面,摸摸口袋,还有些钱,就进去,讨价一番,就买了一个和朋友家差不多样式的的鱼缸,叫了一个人力车,帮我送回家去。
我把鱼缸搬上楼,就买了一兜小金鱼。小金鱼在鱼缸里游了两天,意外发生了,金鱼开始逐个死去。先是一天早上,发现一条鱼儿翻上了灰白的肚皮,接着第二天,又有两条鱼儿双双殉情。我赶紧换水,调整食物,甚至还请教了养鱼资深人士,在鱼缸里放了一些药片儿,还是没能控制住鱼儿自杀。一星期过后,鱼缸里只剩下一汪混浊的水。
毕竟有些失落,有时候,闲坐在沙发上,瞥见空荡荡的鱼缸,总觉得少点什么。
去年夏天,我去济宁,走在华联那条街上,看到路边的法桐树下,几个脸色黝黑的女人正在兜售小乌龟。小乌龟被网在塑料兜里,沙沙爬动。我停住脚步看。说实话,在我眼里,乌龟算不上好看的东西。它身上的那些怪异的花纹和爪子,特别是时伸时缩的头,总让我觉得这是个形象很卑琐的东西。不过,我这人的心态是有些荒诞的,我总是试图从一些丑陋的东西里找出些特别的美丽来。
我刚看了片刻,几个女人就招呼我。
老板,买几个带回家吧,很好,金钱龟,能聚财的东西。
好养活吗?
哎呀,很好养的,十天半月不喂它也没事。
它们吃什么?
什么都行,菜叶,肉丁,剩饭剩菜随便对付点就行。女人说着,抓起一只小龟,在水泥砖上啪啪地摔,你看,怎么都没事,这玩艺很泼实的。
我被说的心动了,花了十五元钱,买回一个较大的,装进塑料袋里,拎回家来,放进闲置的鱼缸里,添了些水。小龟像是很冷漠的样子,爬动了几下,就缩在角落不动了。妻子不敢看它,说看见就害怕,忒丑。儿子倒是很新奇的,坚持每天换一遍水,还不时给它添加一些碎馒头,菜叶。有时,妻子剁肉馅,儿子也忘不了抓一些放进鱼缸里。
冬天到了,天冷,水凉,我生意也忙,就懒得理会小龟。儿子学习紧张,大概新鲜劲儿也过去了。我和家人都忘记了小龟。小龟缩在混浊的鱼缸里,一动不动,它的背上覆盖了一层暗绿色的青苔。
儿子以为它是死了,我以为它是冬眠。儿子伸手拨动它,小龟懒懒的伸了伸爪子,哦,还活着!儿子兴奋地抓出来,摁在瓷砖上,拿鞋刷磨蹭小龟身上的青苔。小龟还活着,我就放心了,就不再理会它。直到春暖花开,我听到客厅沙沙作响,反复不停,我起身进了客厅,发现声音来自鱼缸。小龟探头定定的看着我,那是我才想起,该有三个月没有给它食物了。掰开一块馒头,捏碎了扔进去,小龟很快有了发现,它伸头触碰了一下,接着就倏地张开隐藏的嘴巴,吞进一块馒头渣儿。我忽然喜欢了小龟吃东西的动作,罕见的迅捷而灵敏。我决定好好侍弄它一番,特地从建筑工地捧了一袋黄沙,铺在鱼缸里,又放进了几颗水草。
黄沙,绿草,清水,鱼缸里徒增了些情趣。
六月,天热,晚饭后,妻子和儿子去城边的泗河散步。儿子调皮,抓回一只巴掌大的河蚌,我想让儿子玩个新鲜,就扔了罢了。儿子决意不从,说要和小龟一起放在鱼缸里,和小龟作伴儿。儿子说。小龟太孤独了。儿子甚至引用了当下一句歌词,孤独的人是可耻的。我啼笑皆非。
河蚌放在鱼缸里,起初并没有引起小龟的注意,河蚌缩在鱼缸的角落,就像一块黑色的石头一样安静。有时候,小龟会爬过去,伸出脖子小心地触碰一下河蚌椭圆的硬壳,然后索然离开。
我也没有可以注意到河蚌的变化,直到一天深夜,我关了电脑去浴室,走过客厅,顺便向鱼缸看了看,那时候,我被黑暗里的一股奇异的白色吸引了。我看到河蚌静静的吐出了一片柔软的白色,我能看到的,只是这一片白色了。我能感觉,从河蚌身体里吐出的这一片白色,柔软的让我怜惜。我俯身过去,静静看河蚌身体的变幻,墙上的石英钟嗒嗒的响着,河蚌小心的释放着自己的美丽,就像一朵花儿在悄然开放。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河蚌完全展开了自己的身体,摊在水里,简直就是一朵盛开的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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