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有一条腿，另一条腿在一场车祸中丢掉了，裤管在膝盖处打了一个结，空荡荡的。每次买鞋，他都感到十分难过。买一对鞋，实际用得着的只有一只，另一只或当垃圾扔掉，或原封不动地留着，都是一种无奈和难堪。

残缺的自卑感在那时候特别强烈，他几乎没有勇气走进鞋店。

店员是一个30多岁的女人。看见他拄着拐杖一瘸一跛地进来，愣了一下，紧紧地盯住他的断腿。他习惯了别人异样的目光，以前，他会因为这种好奇和无礼的注目而大发脾气，现在，他学会了冷静，不再自暴自弃。他“瞟”了她一眼，问：“看够了吗？”

她回过神来，低头笑了一下说：“对不起……”

他走到柜台前挑选鞋子，她跟在他身边作介绍。款式五花八门，他看了好几双都不合意。转过一个柜台，他和她不约而同地指了指一双新款球鞋，然后两人对望了一眼。

他坐在凳子上，伸着一条伶仃的腿。她蹲在他的腿前，仔细地为他系鞋带，系好了，她说你试着走几步看合不合适。他艰难地站起来，拄着拐杖踏了几下脚，大小尺码正好。他说：“就要这一对吧。”

他付了钱，想了想，把那只脱下来的旧鞋和那只用不着的新鞋装在盒子里，用拐杖戳了一下，对她说：“你帮我扔掉它……”

他刚走出门口，她追了出来。

“你可以只买一只鞋的！”她微笑着说。

“你不是开玩笑？”他疑惑地望着她。

她诚恳地说：“我现在才想起来，你可以只买一只，只付半价。记住，下次买鞋一定要找我。给，这是退给你的钱……”

他瞟了一眼地上的盒子，问：“这一只不算是我买的？”

“不算……”她把鞋盒收了起来。

他对她点了点头，算是道谢，然后一顿拐杖转身走了。

她把盒子里的旧鞋扔掉，提着那只伶仃的新鞋对老板说：“这一只我买下了啦！”老板大惑不解，问：“你助人为乐也用不着这种方式啊？”

下班了，她高高兴兴地提着那只球鞋回家。

她一路在想，那个小伙子断了左腿，自己丈夫断了右腿，他们一人穿一只鞋，撑起来的世界还是平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