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中午,赶来支援的村民要离村回去打工了,村里准备一顿好饭。猪肉和米是旁边吴垟乡送来的,兔子是村里养的。虾干和黑木耳都是干货。
大西北网讯 平阳顺溪镇石柱村,在文成县和平阳县的交界处,是鳌江上游的一个小村。
村子四面环山,站在任何一家门口朝外望,目力所及,都是一座又一座翠绿色的山峰。
村民们在山间平地筑房而居,200多所房子排得稀稀落落。
从顺溪到石柱村,平日只有四十多分钟的车程。但“苏迪罗”引发的山洪和泥石流,阻断了石柱村与外界的通道。现在要想从顺溪进石柱村,只有两条山路可走:一是驱车至顺溪镇的青街畲族村附近,再徒步走六七里山路,总计需耗时6个小时左右;另一条是开车绕到平阳吴垟乡,行驶3个多小时,再翻越海拔900米的狮子山才能到达。
循着第二条路,前天下午6点50分,我随6名杭州公羊队队员赶到石柱村,当晚留宿在村。
灾后粮食短缺的人们
哀悼三位遇难者
木桌上有个陈旧的红色水壶、半瓶红糖、一把挂面。如果没有救援物资,这些就是陈善眼仅剩的食物。
前天8点多,天色已黑,蛙鸣声此起彼伏。陈善眼的家就在路灯旁。还好4个小时前村里通了电,我循着光摸过去。
陈善眼是位78岁的独居老人,住在木制二层小楼内。造了五十多年的小楼有些破旧,昏黄的灯光下,木桌木椅。木桌上有个陈旧的红色水壶、半瓶红糖、一把挂面。如果没有救援物资,这就是陈善眼仅剩的食物。
陈善眼的隔壁,住着75岁的陈善马和他的妻子,另一侧住着一对90多岁的老夫妻。
“我们村是个老人村,62名老人常住,平均年龄65岁以上。”石柱村村书记张良茂说,720多人的户口登记在村里,但几乎所有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
从陈善眼家出来,我拿着手电筒,跟着村书记张良茂,向前走了100多米后,发现前方的路被泥石流破坏了。
攀着毛竹,我们爬上旁边山坡。深夜里,溪声清幽。再往上爬,手电光所及之处,尽是杂乱的衣服、电线、木板和倾斜的房梁。这里曾是村主任毛信勃的家,已被泥石流冲成废墟。
穿过这里,再走一百多米山路,是毛信勃好友毛定西家。这里连接着环山公路,路边一盏路灯下汇聚了几十个名村民。站在这里,可以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哀乐。
哀乐声来自五十多米开外的村委会办公楼。这场灾难夺走了三条生命——毛信勃的妻子和儿子,还有毛定西的儿子。办公楼前空地上,二十多人坐在凳子上。现场一片安静。
毛信勃弓着腰坐在人群边,背影落寞。
“女儿脱离了危险,嫂嫂和侄女在照顾。”说起女儿,毛信勃下意识地抚了抚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毛信勃左嘴角有一道2公分长的伤口,脖子上也有4公分长的伤口。伤口结了痂,透着乌紫。他的右手食指上还有一道伤口,“都是被房梁的木头划的。”他眼神黯淡下来,没有再说话。
在外打工的村民们赶回来
带着粮食、柴油和发电机
临时买机票,每人花了一千六百多。三人单趟机票钱已是他一个月收入。可他说:“当时哪里去想机票贵,就想着早点回村。”
张良茂说,家乡受灾的消息通过电话、微信传出去,8月9日凌晨起,在外打工的村民陆续归来。
34岁的陈日灶在瑞安的服装工厂打工,妻子和儿女也在瑞安,只有父母留在老家。8月9日凌晨,得知老家遭灾,他赶紧联系同村伙伴,带上食物啥的往老家赶。
陈日灶说,得知村里没电,大伙还买了柴油发电机和柴油。
爬山,是石柱村少年们自小练出的技能。十几年前,村里还没通公路,少年们扛着大人砍下的毛竹,到顺溪集镇去卖,顺便开开眼界。这几天,为支援父老乡亲,他们再次爬上山头。
赶往石柱村的年轻人,不止来自水头、萧江、山门、鳌江、瑞安等地,有的还来自昆明、成都、苏州等地。
36岁的毛信堂是毛信勃堂弟。他和妻儿在成都郊区开了个食品加工作坊。父亲去世后,他把母亲接到那边。9日凌晨,他从亲友那里得知消息,立刻联系买机票。
“9日一大早,我就和母亲、妻子一起坐飞机回温州。”毛信堂并不宽裕,每月只有四五千元收入。临时买机票,每人花了一千六百多。三人单趟机票钱已是他一个月收入。可他说:“当时哪里去想机票贵,就想着早点回来。”
8月9日,村里一下聚起300多人,平常萧瑟的村子,因为年轻人的到来,有了人气和希望。
可是,食物短缺的问题来了。
村民们自发拿出食物,集中起来,由女人们集中烧饭。
很多人赶回来后,发现老家房子已塌,他们挑了安全的空房子,几个人挤在一起睡。
“昨天,我们八个人睡在一个空房,只有一床被子。”喷嚏不断的毛信林说。
白粥拌白糖,吃了一样有力气
男人们在村尾搭起一座便桥
“没菜,只能是白粥配白糖了。”杨秀玉抱歉地向来吃饭的男人们解释。男人们用宽厚的笑容回应她。
昨天凌晨4点45分,天空泛出些微青白色,隔壁房间男人们鼾声正盛。47岁的杨秀玉就起来了:“要去做早饭了。”
她趿着鞋子出了卧室,踩着木质楼梯下楼,吱嘎吱嘎响。她和60岁的苏信红一起,去毛定西家旁的空房去给大家做早饭。
5点多钟,天渐渐亮起来,男人们揉着惺忪的睡眼,拿着毛巾牙刷出门,聚集在门外的泉水管道边洗漱。
“没菜,只能是白粥配白糖了。”杨秀玉抱歉地向来吃饭的男人们解释。男人们用宽厚的笑容回应她。
吃过早饭,男人们开工。村书记张良茂昨晚安排,在村尾修一座便桥。
因为洪水的冲击,连接村尾坑下自然村的石桥成了危桥。而坑下还有8名71岁以上的老人。必须用毛竹、石块搭建个便桥。
那一队男人守在狮子山下方,等着运回从吴垟乡送来的大米和蔬菜。
昨天中午11点多,石柱村又下起大雨。前去修桥的男人只有张良茂一个人回来——他来为修桥的男人们提饭。
这是壮劳力们在村里吃的最后一顿饭。吃完这一顿,他们就要离开,回到工作的地方。
出发的人中,毛信意是毛信勃和毛定西的发小。说起一同长大的信勃,他十分钦佩:“他很敬业,一直想着怎么利用资源,给村里创收,把年轻人吸引回来。”
毛信意说,十几天前,自己还陪着毛信勃,到杭州、安吉和福建三明考察毛竹加工生意。
“经营模式都考察清楚了。”毛信意说,毛信勃想要把加工厂搞成股份制,既利用资源,又能吸引年轻人回家来创收,只是担心资金不到位,“谁知十几天后出这种事。”
“我想去看看女儿,她一直不说话,我很担心。”毛信勃说。
昨天下午4点,毛信勃赶到温州附二医医院。看到女儿,连日沉默的毛信勃,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责任编辑:张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