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流企业卖苦力，二流企业卖产品，一流企业做专利。我国2014年申请专利数量超过60万件，远高于美国20多万件，连续三年蝉联“全球第一专利国”。但是，中国显然还没实现一流企业的量产。风靡一时的经典产品、基业常青的百年老店、笑傲全球的商业领袖，凤毛麟角。那么问题就来了：为何如此多的专利并没有凝聚成同样多的一流企业？

其实专利质量一直不行。发明电灯可以申请专利，在电灯基础上研发出霓虹灯也是专利，把霓虹灯泡设计成圆的扁的还能再申请专利。但是其中高下一眼可见。爱迪生的贡献不是灯泡吹制工人脑瓜灵光一动所能超越的。所以专利还要区分其中三六九等。如果都是比较低端的改进型和外观型的专利，那么一万件恐怕也比不上一件原创发明。如果其中还有火药、指南针这样的神级巨制，那才能说专利体系具有高质量。可惜的是，当代中国还距此甚远。比一比国内外专利体系则更加尴尬。我国泱泱百万专利当中，能够拿得出手到国际上成为公认专利的只有6%左右，远远低于欧美日。我国专利整体质量较低的事实，甚至连国家知识产权局都公开承认。

在低质量创新体系下产生的企业麻烦比较多。小米在国内这几年也算是一道好风景，凭借低成本手机和饥饿营销横扫全国。但一到国际上就遭遇诺基亚、爱立信等电信设备巨头的专利诉讼。这些巨头掌握着大量手机核心技术专利，借此几乎可以躺着收钱。汽车产业类似，核心的发动机技术迟迟难以追赶国际标准。这两年“专利战”演变成“全球大战”，中国企业在其中的位置并不有利。产品技术没有“一招鲜”，那生产企业也就很难“吃遍天”，一流企业也就无从谈起了。

突围关键在创新。要点有二：一曰竞争，一曰玩命。

光靠国家队来搞创新行不行？历史上看效果不好。我们集中力量的确能够造出原子弹、合成牛胰岛素，但这些不足以带来遍地开花的创新情景。互联网时代将世界压成扁平，每个人都能轻易接触到大量信息来完成一些研究，稀缺的是动员研究能力的机制。而人类历史上最有效动员所有人的办法，就是竞争。市场竞争优胜劣汰的效果自不必说，同一家公司内员工为研发相同技术而百米赛跑的实践也已成为业界标准流程。IBM公司早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就已经开始运用这一机制来激发旗下科学家的脑力。微信推出之时，腾讯内部也有两个团队在PK。几十年来，无数高质量创新在你争我抢中喷薄而出。在竞争的前提下，“国家队”也能发挥更好作用。美国军方在计算机和互联网发展的历史上功绩显赫。

光靠竞争行不行？凭常识去想也还是差点意思。两头猎豹赛跑比出来的速度，肯定比两只哈士奇赛跑快一大截。重要的不仅是制度本身，还要看人适应制度的方式。我们已经熟知史蒂夫·乔布斯在打造苹果电脑时那种近乎变态的审美标准与技术要求，对看不见的机箱内部电路线条分布都要求完美。其实这种玩命精神是一切伟大创造的标配，是我们中华民族有必要集体加强的短板。美国外科医生斯塔普为了搞清楚超音速飞机遭遇撞击时的瞬间冲击力是否致死，以亲身试验无数次，完全是用生命在搞研究。这样的人，每个国家都能找出来一些例子。但只有这种精神蔚然成风，才可能如潮涌般出现高水平的产品和创新。

东风无力百花残。竞争和玩命精神，就是一国创新能力的“东风”，一旦凋敝则四下黯然。我们批评国内大学科研成果转化为产品的比率极低，批评国家补贴专利制度导致低水平专利泛滥，批评学者不潜心学问而热衷于创造学术垃圾，批评中国企业重快钱而轻研发……这些归根到底都是缺乏竞争和不想拼命的结果。解决前者要靠政府民间上下齐心，解决后者要靠文化观念不断更新，都是慢功夫。而打通这任督二脉之时，才是中国企业家闪耀世界商业星空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