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不让我通过?!”论文答辩结果刚宣布,答辩的学生就跑到评委会主任面前质问。担任主任的教授近日遇到我,十分痛心地向我讲述这件事,他告诉我,学生的态度很嚣张,但这不是一名学生该有的态度,不管是对老师尊敬,还是对自己的求学负责,他应该向老师请教“为什么不让我通过?论文有什么问题?该怎么改进?”
这名教授说,现在当一名严格的教师,实在太难了。论文答辩不久,他就被院长叫到办公室,问答辩的情况,并要求修改答辩的结论,让这名学生通过。“看来,这名学生这么嚣张是有道理的,这么方便就找到院长了。”他告诉院长:“既然让我当评委,我就要负责,除非你不让我当评委。我也为你的这种行为感到羞耻。”
我问他,你这样做难道没有压力吗?他说,“我没有什么压力,我直接告诉那位学生,不管是来红的、白的、黑的,我都不怕,我当了20多年教师,该怎么评价一名学生的论文,这点水平还是有的。我不能糟蹋自己。”
当然,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虽然这“代价”在他看来,根本不值一提——去年,他准备申报优秀教师,去拿申报表的时候,学院教务办工作人员告诉他,他没有资格。追问下去才知道,有一次学生给他的评分是59分,不及格,全班13个学生,有11个学生打分。对于这一评分结果,他不感到特别意外,意外的是学院居然没有向他反馈评分结果,因为如果反馈的话,他会向学院申诉得分之所以低的原因。原因是这个班的学生,上课总是穿拖鞋、迟到,嚼着东西进教室,他曾经狠狠批评过一次,说他们分数高,素质低,在平时的学业要求中,他也十分严格,全班通过率只有70%左右。
在当前的教育环境中,这样的教师显然特别遭学生记恨。——其他班级的老师给学生的最低分数是80分,你给不及格,这不是故意与学生为难吗?不仅如此,就连家长也对他十分不满。有一次,他给一名本科四年级学生不及格,这名学生的家长随即打来电话求情,请他考虑到孩子的就业、前途,放孩子一马。他拒绝了这名家长的要求,说这样严格要求是对学生好。可家长不买账,并威胁他,“如果孩子想不通自杀了怎么办?”他对此十分生气,直接告诉家长“自杀了我给他买棺材!”他说,做父母的怎么这么纵容孩子,还拿孩子的生命来威胁教师?如果孩子自杀,最大的责任,就在家长。作为家长,如果孩子不及格,不应该找教师要分数,而应该与老师共同分析孩子的问题,或者请老师对孩子进行指教,帮助孩子面对困难。“我的话有些冲动,如果家长去找学校告状,拎出这句话,学校肯定会认为我有问题”。
这名教授感慨,在功利的社会和教育环境中,学校已经变质,学校的管理者不是严格按照教育标准培养学生,而是卷入利益场中,不是支持教师的严格要求,甚至有时用学生作为治教师的手段。这严重地误导了学生——学生进校都是好好的,但被学校的风气带坏了。读书变得功利,教师不教书,随便给学生一个高分,让学生通过,学生和家长都会认为这样的老师好。可这哪是好老师,哪是对学生好?这分明是害学生,害教育与害社会,把这样的学生送上社会,整个社会会乱成什么样?所以,不管别人怎么样,我必须坚持我的底线。现在很多人已经没有底线,变得越来越疯狂,没有任何顾忌。“在以前,家长怎么敢给学生要分数?威胁教师?院长怎么可以明目张胆地要求教授改成绩?”
近年来,提起大学教育,我们都会说到美国大学的严格管理,并羡慕其高质量的教育,可是,大家可能不知,美国大学的淘汰率相当高,学生不努力,很难顺利毕业,学生和社会都认为“严出”是常识。而在我国的大学中,一个教师稍微严格一点,就面对如此大的压力——这名教授由于自己比较“资深”,所以还有坚持底线的“底气”,换着其他教师,从不惹事、听领导的话、讨好现实考量,恐怕早就在现实的利益面前放弃原则,丢盔弃甲了。这实在值得我国社会和教育界深思,而身处其中的学生们,也该反思自己上学究竟是为了什么。